此时黄超之的五叔忽道:“当今书圣的小徒弟木此行正在道安府之中,何不请他来。鉴赏鉴赏叶公子的笔墨,是好是坏。尽皆了然。”
这话一出,厅堂内顿时变得有些安静。
木此行,书圣的小徒弟,祖籍便在道安府,这一番回来,自是为了过年回家祭拜祖先之故。他今年五十有五,早已是天华朝一代书法名家,据说请他题写一副匾额,起码五贯钱起,不打折,还要提前预约。
身为名家,又是书圣之徒,此人生性倨傲,有晋代名士狂风,不事权贵,等闲请不到的。
市面上有传闻,木此行这趟难得回来,知府大人都特意请他出手写一幅字。不料那时木此行正在吃鸡翅膀,当即回答:“没心情写字。”
直接打发了事。
所以五叔这一说,众人皆不以为然:黄家虽然为道安府的富绅家庭,有些财富,但贸然去请木此行,十有八九都会吃闭门羹。
“留风,你说得轻巧,人家木大师哪里有这闲工夫搭理我们?”
“对呀,人家可是真正的大师,就算你抬着八人大轿去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哪里像有些人,不请自来……”
那五叔呵呵一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这就去。”
说着,举步走了出去,有相好的三伯觉得好奇,拉过他到一边,问:“留风,你真有把握请木大师到府上来?”
五叔点点头:“有个法子,或许管用。”
三伯精神一振:“什么法子?”
五叔便凑在他耳边,细细说起来。
三伯听得眼睛泛光,顿时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厅堂之上,一片闹哄哄的。
黄超之面露苦笑,拉过叶君生到一边,道:“君生,愚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般事情……实在无颜呀。”
事情演变到这个局面,倒有些像鸿门宴了,似乎故意针对叶君生的一样,会审问罪之意,溢于言表。其实之前黄超之便有这方面的担忧,故而不敢主动请叶君生上门做客,生怕出篓子。只是叶君生返回冀州,从彭城经过道安府,顺路却自己过来了。
叶君生呵呵一笑:“超之说哪里话?没事的。”
黄超之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神态,心里着实有些忐忑:如果那木大师不来,倒没有太大问题;若真是来了,鉴定叶君生送给自己的那幅字,说此字最多值百十文钱这样,那就彻底下不了台……
只希望那木大师自持身价,不会屈尊过来吧。
这时候,下人已准备好饭菜,可以开饭了。
黄父直接吩咐在家门大饭厅开桌,开了三桌,一家大小全部上桌。
这一顿饭的氛围,着实有些闷闷,间或不断有奇怪的眼光扫在叶君生身上,不少都蕴含有鄙夷之色。要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宣扬议论,叶君生在他们心目中宛然成为了“骗子”、“小人”、“无耻之徒”等角色。
敢用一幅字帖换取一座价值五十五贯宅子的家伙,心肠如何,可想而知。更让人齿冷的是,这厮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登上门来,脸皮实在太厚。
“嗯,这道鱼挺好吃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注视下,叶君生大快朵颐,毫无客气。
黄父的面色已有几分铁青:超儿这都交的什么同窗朋友,听闻此子好歹也是三试第一,怎得一见之下,截然不是那么回事呢?
吃过午饭,那五叔三伯都还没有回来,想必是请不到人了,没办法当众拆穿叶君生的面皮,黄家众人着实不甘心。
黄超之倒暗叫侥幸:木大师不来就好,省得难堪。
他也是读书人,深知书画行业的门道,价值十有八九都是由名气,以及作品存世数量附加产生,诸如叶君生这般二十出头的年轻一辈,任你写出花来,都不可能卖太高的价格。
又用过茶,左右等不到人来,叶君生就起身请辞。
黄超之不敢挽留,只说让叶君生先启程回书院,他恐怕得多留几天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