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肘搭江厌辞的肩上,笑道:“反正有人与为兄过——没有他杀不了的人,我明面上不能做的情,他都会帮我去做。”
杀个烦人又贪心的女人,多简单的情。
江厌辞瞥了李漳一眼,李漳搭他肩上的手拿开,道:“也半个月了。”
李漳还没想明白江厌辞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厌辞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宴席。
李漳目光追随着江厌辞的背影,看见了立远处等候的太监。他微微眯眼,认出那个内宦是父皇身边的人。
江厌辞要去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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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宴开始没多久,圣人离了席,回到自己的乾元殿,靠榻上闭目养养。
一上午繁复的流程走下来,即使他不同于下面的皇亲国戚武百官站立着,他算是坐龙椅上也有些吃不消。
圣人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身体越来越不中用。
静贵妃坐他身边,动作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给他『揉』捏着肩头,又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捏下去,最后反复去捏『揉』他发木的手,这双手每日批阅奏折处国,经常乏得慌。
圣人身上的疲惫逐渐得到缓解,他叹了口气,道:“这么多了,还是你这手艺最解乏。”
“能给陛下解乏是好的。”静贵妃含笑道。
圣人睁开眼睛,望着坐身边的静贵妃。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静贵妃是为了李漳忍着恶心来伺候他。
恍惚间,圣人好像回到了少婚时,那时候的阿静是个『性』子开朗火热的姑娘,不会因为他的身份伏小做低,会跟他吵架,气得极了,也会他撵到门外不准。
世无常,沉浮几十载。又困这深宫中,多且杂,慢慢少的情分耗尽,也冷了她的心。
若不是因为李漳,静贵妃如今应该还是会深居浅出描她的画,喝她的茶,抄她的经。
“罢了。”圣人忽然叹了一声。
静贵妃不解地抬眼望向圣人,显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
“亏欠你这些的后位,只能用太后之位来补。”圣人道。
静贵妃惊住。她轻捶圣人手臂的一双手悬那里,好半天忘了反应。她一片震惊与慌『乱』中,『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揣摩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前告知了她李漳的储君之位,还是一种试探?
深宫几十,那些试探与怀疑几乎已经刻了骨子里。
圣人静贵妃悬半空的手握掌中,有些感慨地道:“李漳不是不好,而是太像我。”
太像自己,反倒成为不被喜欢的原因。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点荒唐。
圣人叹息一声,抚着静贵妃的手,感慨道:“待日后他龙袍加身,你……记得劝一劝,别让这孩子也终成了孤家寡人。”
到了这个时候,静贵妃终于明白圣人今日的话并不是试探。她压下心里的惊骇和别样的复杂,从软塌上起身,蹲跪下去:“臣妾谨遵圣旨。”
圣人没有多,也不愿意多歇。他扶着软塌一侧的扶手起身,朝不远处的书案走过去。书案上摊着一张描绘详细的军地图。
为帝三十余,他近日来时常反思总结这三十的政绩,问一问自己如今的成果可对得起登基时的雄心。
这些,他立下的一个个目标陆续实现。若遗憾,是尚有最后一块失地未能收复。这些他压缩收支、筹集军饷、强加训兵,为的是能活着的时候这最后一块失地收复,为这三十余的为帝生涯,交上一份令他自己满意的答卷。
静贵妃立一旁,蹙眉望着身形日渐佝偻的圣人。她眼前浮现许多前婚燕尔时的情景。这么多很多情都变了,这个男人对这片江山的炙爱却不曾变过。
静贵妃恍惚,原来他们都老了。
那些怨与恨,慢慢都散去了。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忽然又变成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那个一腔热血满腹抱负的郎君。
静贵妃走过去,默默为他研磨。她的眉目不由自主柔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