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想着,船身忽然一晃,陈靖仇险些从窗口摔出去。他一把抓住窗框叫道:“小雪,玉儿,小心了!”
这一晃让拓跋玉儿和小雪也站立不住,好在她们及时抓住了船栏。拓跋玉儿被这一晃,脸又变白了,叫道:“陈大哥,你怎么驾船的?我姐夫从来不会这么晃。”
陈靖仇心底叫屈,忖道:我怎么知道会晃?他又转向东边,才一看,失声叫道:那不是青螺岛!
本以为是青螺岛的黛青阴影,此时突然大了好几倍,虽然东边已暗,但也能看清,这个阴影竟是极为光滑,完全没有寻常礁岛那种嶙峋石壁和草木,倒似一个黑糊糊的大馒头,而且突然间大了这么多。小雪和拓跋玉儿闻声也扭头看去,两人的脸一下变白了,小雪道:“陈大哥,那是什么?”
“是鱼!”
陈靖仇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知道一定也在瞬间变得如同死灰。眼前竟不是小岛,而是一条大得异乎寻常的大鱼,所以才会忽大忽小,那是因为这鱼在海中载沉载浮!他一个箭步抢到舵边,叫道:“小雪!玉儿!快进舱来!”
一听得是鱼,小雪和拓跋玉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她们见过的鱼顶大的也不过才一个人多长,见到那种鱼时她们便惊叹不已,这条像高山一般的大鱼她们做梦都不曾梦见过。两人慌忙跑进舵舱来,拓跋玉儿一惊,连晕船都不晕了,一边跑一边叫道:“陈大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现在首要之事,便是不要和这条大鱼撞上了。这艘船本来已经算是条大船,可是和这条鱼比起来,当真连九牛一毛都不如。陈靖仇也没想过世上竟会有如此巨大的鱼,先前偏生还直直对准了这条鱼开去。他拼命扳着舵,心底在叫着:快转舱!快转舵!可是这条鱼实在太大了,首尾竟然有好几里长,又离得近了,要转舵哪里还来得及,眼看鱼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简直就是一座山在急速撞上来,陈靖仇只是死死扳着舵,一张脸白得怕人。
随着急转舵,船几乎要侧翻过来。陈靖仇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不过看样子似乎能够与这条大鱼擦身而过。他这才抹了把冷汗,正待说一句笑话,哪知海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疾流,带着船向那大鱼撞去。
这是怎么回事?陈靖仇的心又一下沉了下去。小雪忽然低声道:“那条鱼……张嘴了!”
那条鱼确实是在张嘴。鱼太大了,嘴亦大得像是个峡谷,海水正灌入里面,使得海面出现了这道疾流,而他们这艘船被疾流带动,横着就冲了过去。陈靖仇见船舵已无用处,小雪和拓跋玉儿两人吓得动都不能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陈靖仇抢到她两人身前,心道:要吃,就先吃我吧!
船离那条鱼越来越近了。现在已能看清鱼身上贴满了藤壶之类的贝类,海水正从鱼身上淌下,直如千万条瀑布,而他们这艘船打着转,正冲向那个无底大洞里。陈靖仇万念俱灰,心道:完了!师父,我对不住你!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她们的脸已白得全无人色。这幅情景,就算在一个最可怕的噩梦中,只怕都不曾有过。
“哗”的一声,夹带着一股惊涛骇浪,船终于沉向了鱼嘴里。
“陈大哥。”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陈靖仇耳边响起。陈靖仇睁开眼,却见眼前是一片火光,别的什么都看不清,心道:这是哪儿?是阴曹地府吗?
他刚睁开眼,却听得那声音道:“陈大哥醒了!我说他不会有事的!”声音里既带着惊慌,又有欣慰。此时陈靖仇的神志渐渐回到了身上,眼前也由模糊变得清晰,只见小雪和拓跋玉儿两人正跪坐在他身前,身前点起了一堆火,两人脸上都带着泪痕,想必全哭过一场。他强笑了笑道:“我没事。这是哪儿?”
小雪道:“是鱼肚子里。”
是被那大鱼吞下肚了!陈靖仇这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拓跋玉儿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骂道:“笨蛋!笨蛋陈靖仇!你怎么开的船,居然把船开进了鱼肚子里,还装死吓我们!”
陈靖仇苦笑道:“是被这鱼吞下去的,又不是我开进来的。玉儿,你快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拓跋玉儿这才省得自己的失态,脸一红,放开了陈靖仇。陈靖仇站起来道:“这儿是鱼肚子里?好大啊,哪儿来的光?”
这地方到处是蓝幽幽的微光,虽然不太亮,但也能够看清面前的一切。看过去,天顶也是暗蓝色,似乎看不到顶,周围亦大得望不到边,不说哪儿知道是在鱼肚子里。他见火中烧的是些碎木,诧道:“哪儿来的木头?”
拓跋玉儿努了努嘴道:“你的小郡主送你的船呗,现在都成这样了。”
陈靖仇扭头看去,却见身后是一堆木片,小郡主送他们的这艘能出海的龙舟竟已破得不成样子。他道:“船都没了,好厉害!你们没事吧?”
小雪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笑道:“陈大哥,玉儿姐姐和我都没事,掉进来时你挡着我们呢,可是你把我们吓坏了,我都以为疗伤咒没用了。”
陈靖仇试了试身上,觉得没什么大碍,也笑道:“有用,小雪,你的疗伤咒很有用的。现在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拓跋玉儿见他刚醒转来,便又劲头十足,睁大了眼不说话。陈靖仇被她看得发毛,便道:“玉儿,我说错了什么了?”
“我都想不出,你被鱼吞进肚子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陈靖仇道:“吞都吞了,还有什么办法,现在就该找一条出去的路。”他看了看周围道,“那边好像有光,可能有出路,往那儿走吧。”他想了想,又说道,“好在这儿到处都是肉,到时肚子饿了就挖一块下来烤着吃,反正这鱼这么大,挖它一块,就跟拔它根汗毛一样,它定不会觉得疼的。”
小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拓跋玉儿摇了摇头道:“真不明白你这笨蛋是怎么想的,好像不是鱼吃了你,倒是你要吃了这鱼一样。”
他们站起身向里走去。这鱼大得难以想象,要是不说,当真没人敢相信这竟是在鱼的身体里。向前走了一程,陈靖仇只觉脚下有沙沙的声音,也硬了许多,他弯下腰摸了摸地上,诧道:“这儿有好多贝壳!奇怪,贝壳在鱼身体里也能长?”
小雪道:“这条鱼太大了吧。”
陈靖仇点点头道:“多半如此。它吃起东西来又不会细嚼慢咽,全是一口吞下,又全是水,贝壳进来后当然能长起来了。”
一听陈靖仇说什么细嚼慢咽,拓跋玉儿又打了个寒战,心想若是这鱼会咀嚼,只怕自己人早成了肉泥了。正想再骂陈靖仇两句,小雪忽然道:“陈大哥,那边有亮光啊!”
前面出现的是一片淡淡的光芒,不似身周的微光那么暗,也不是那种幽幽的蓝色。拓跋玉儿心头一喜道:“陈大哥,那是出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