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现在不让他们杀进去,他们只道你要独吞,反而将你当成敌人了。”
陈靖仇也明白这道理,看到那些人源源不断地杀进塔中,声音渐渐从一层、二层、三层传出,到了第四层却再也上不去了,定然是宇文拓坚守第四层,无一人能越雷池。听声音,下面三层仍是杀声震天,到了第四层却都是惨叫了,只是现在要冲进去的人把通天塔的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就算那些人看到了宇文拓的可怕,想要掉头就逃,也根本无路可走。他虽然身在塔外,却也在不住发抖,心道:“若不是张大哥拦住我,现在我只怕已经冲上去了,也被堵得动弹不得。”
这时塔外的人越来越少,眼见最后一群人也冲了进去,喊杀声已越来越弱,而惨叫声显得越发响亮。这时还没冲进去的人终于发觉情形有异,不再拼了命要冲入塔中,又听得一片惨呼,却是有些人从塔里冲出来。这些人几乎是从血海中捞出来一般,形同鬼魅,一冲出通天塔,便连滚带爬地逃去。见此情景,还没上去的人也不敢再进塔里了,不知是谁大叫一声:“逃啊!”一下子,这些人便逃得干干净净。
张烈和陈靖仇一行人一直骑在马上冷眼旁观,见此情景,翻身下马道:“小兄弟,是时候了,走吧。”
陈靖仇也跳下了马背,却见陈辅亦已下马,惊道:“师父,您也要去?”
陈辅一瞪眼,喝道:“我当然要去!”
陈靖仇心想师父功力全失,进去又有什么用?但他知道师父的脾气,劝是劝不住的,便对小郡主道:“郡主,你和两位姐姐就在这儿等候吧。”本来他还想说“若是情形不对,就赶紧离开”,可是这话实在太丧自家锐气,因此也没说。
小郡主道:“陈公子,祝你旗开得胜。”她看了看天,眼里却也有点焦急。陈靖仇见天空中云层如织,缝隙间只见得一片血红,必是那颗彗星的红色长尾,现在已经将天空分成了两半,他心想:“这已是最后一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宇文拓得逞。”他见张烈和师父已大踏步地向通天塔走去,忙拔出长剑握在手里跟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通天塔上,黄雀在后
一进通天塔,一股血腥味便刺鼻而来。通天塔里也不算小,可是地面几乎已被残缺不全的尸首盖没了,鲜血连墙壁都已糊满。陈靖仇并不是没看过死人,但见到这情景,仍是打了个寒战。张烈却若无其事,喝道:“老师父,小兄弟,快上去!”
台阶上,也全是鲜血,走上去都会打滑,但他们三人都有一身功夫,并不在意。三人步履如飞,已上到了第四层。第四层里更是凄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陈辅见此情景仿似十六年前的噩梦重现,喃喃道:“这小子……这小子的黄金剑气比当初更厉害了!”
十六年前,宇文拓黄金剑一击,剑气便摧垮了南陈最后一支军队。十六年后,此人的本领只怕又高了多少。但陈辅心中虽有惧意,步下反倒更快,一个箭步已冲上第五层。陈靖仇见师父身形如电,不由一怔,心道:“师父的功力什么时候全恢复了?”
武功招式,只消没忘掉,自然一直都会,但陈辅方才登塔,走得比陈靖仇还快,一直能和张烈并驾齐驱。张烈赞道:“老师父真是好本领!”扭头见陈靖仇发愣,又道,“小兄弟,上去吧,我们三人正好布三才阵。”他只怕陈靖仇又要和当初一样妇人之仁,加了一句道,“动手时再不要留情,痛下杀手!”
陈靖仇正待说师父功力全失,只怕这三才阵已布不成,听得上面传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陈靖仇面色一变,冲上了第五层。第五层上却与第四层大相径庭,干干净净,连一滴血都没有,陈辅正与一个花白头发胡子老将交手,正是宇文拓麾下四部将之首韩腾。
韩腾是宇文拓四部将中硕果仅存的一个了。宇文拓挡住了追兵,因为施法时辰马上就要到,他必须和小雪在顶层准备,韩腾便在这第五层上据守。陈靖仇心想师父功力全失,只能凭本身剑术对抗,生怕师父有失,抢上前去相助。
陈辅刚冲上第五层,韩腾便出手阻挡,只觉这老者虽然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点,出手却狠辣沉稳,要击败他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见又有人上来,心知不好,手中大斧一紧,将来人逼退数步,喝道:“站住!谁再上前,不要怪我无情!”
陈靖仇见他手中的短柄大斧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上一次在灵武他和拓跋玉儿合攻韩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当时韩腾没拿到趁手武器,但他也知道此人本领高强,在四部将中出类拔萃,意外的是师父居然还能和他斗这么多招。他持剑护住师父,小声道:“师父,您没事吧?”
和韩腾过了几招,陈辅也有点喘息。他定了定神,喝道:“我没事,靖仇,快干掉他,不能让宇文拓施法!”
韩腾见上来的正是先前到灵武来破坏自己施万灵血阵的少年,心道:“这老者已难对付,再加这小子,只怕我难以抵挡。”但他侍奉宇文氏已有三代,对宇文拓忠贞不贰,就算自己性命不保,也不能让他们破坏宇文拓的大计,大斧一横,喝道:“有本事就上来吧!”
陈靖仇见韩腾头发花白,和师父差不多年纪,实是不愿向他动手,张烈却已大踏步走了过来,向韩腾行了一礼道:“阁下定是韩老将军,漠北张仲坚有礼。”
张烈的名字,韩腾也听得过,向知此人武功术法两臻佳妙,而且智计百出,是个极难对付的好手。敌众我寡,每一个敌人都不好对付,可到了这时候话也不必多说,他道:“好,我知道了。”
张烈道:“老将军,本来某家不该以众敌寡,但眼下恕我不能再讲江湖道义。小兄弟,老师父,布三才阵!”
他话音甫落,手已按在腰间葫芦上,一把抽出了水火刀。韩腾还不曾与他交过手,刚才见他赤手空拳,突然间便多了一把奇形长刀,心头一凛,举斧迎来。张烈出手,向来不留情,更不消说这时。他见韩腾的大斧格来,右掌一紧,左手已按在右掌之上,喝道:“破!”掌中的水火刀霎时化成一条长长的火焰。韩腾虽见张烈武器特异,却也想不到他的刀竟能突然间变成火焰,大斧格挡的只是有形之物,火焰哪能挡得住?正待闪避,陈辅和陈靖仇却是一左一右,两柄长剑直如附骨之疽,封住了他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