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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揉成团给吃进肚子里了。我们翻遍了他们身上也没有再看到什么信件之类的物事,我们几个便将他们都埋好,连夜赶回这里了。”

张圭一听,心头猛地一跳,倒不是因为他死了六个心腹士兵,却是因为那被杀的五个人提到了“二将军”!他自认为这陆尹琮被藏得如此隐秘,绝不会被人知晓!那这五个人为何又会提到他?也许只是途经四川的厓海会中人,但不一定真的知道陆尹琮被抓一事罢!不一定是给厓海会通风报信的罢!

可无论如何,无论这五个人究竟什么来头,他们吃的纸条究竟写了什么,这五个人是死了!而且是悄悄地死了,他们的同伙绝对不会知道他们身亡的消息!

张圭想到这里,连忙问道:“你们把人好好埋的吧?是不是教人看不出来?”领头的道:“绝对看不出来!”张圭这才放下心来。他又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们去包扎伤口吧,这次的事情不要乱说。”六人答应着要走,忽地张圭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去的时候,灭了青虎峡外面的那个小酒馆么?”领头的道:“毁尸灭迹,就和那个地方从未设过酒馆一样。”张圭点点头,道:“辛苦了。”那六人齐声道:“多谢张大人,小的不辛苦。”

第44章 翩子忍辱舞广陵 柔女置怒尝辣辛 (2)

彤云密布,北风紧朔,飘洒的雪粒添着无可言说的萧条,本就昏暗的天空愈加放纵着漫天挥舞的灰白,头顶青天的黎民百姓眼前徒剩白茫茫的一片世间。

佛山之畔,潼川府,便连这副景象也颇有禅韵。可终究是让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来体味的。

“果是正月十五雪打灯。”惜芷扫着小庭院,兀自感叹。这元宵节是团圆的日子,她想着远在河南江北行省的父亲母亲,不禁一阵怅惘难过。怜玉收起扫帚,跑到惜芷面前,笑道:“小姐,今个是过节,晚上说不定还可以好好吃一顿!”怜玉双目炯然地望着惜芷,眉眼笑意盎然,惜芷却蓦然间想到在地牢里的陆尹琮,他每日只一餐,也不知能不能吃得饱。

一阵轻缓温和的敲门声,惜芷去开门,只见一个清亮炯炯的眼神朝她望来。这眸子带给她的感觉惜芷恍然觉得似曾相识,如清皓长空,如晶莹玉雪,令她不自禁地陷在那目光里。可仿似又不同,面前这双眼是多么饶有风韵呵!岁月虽久,可是灵韵犹自生长。但这灵韵里,又带着漠然,如细雨里小江上的一条孤舟,横在岸旁,已与世人隔绝了。

敲门的是个妇人,看着仿似才三十余岁,可是那份气质却是沧桑而淡漠的,仿似历经了千世百世,早已洞悉了万物。生得肤质白皙,美丽动人,神韵灵动。惜芷笑问:“请问夫人来有什么事?”那人看着惜芷,有些疑惑,随即轻道:“难道我走了这许久,便“怀旧空吟闻笛赋”了么?”惜芷道:“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夫人是这不思府里人?”说话工夫,她已将身子微微让开了。那人听了这话,微微笑着:“好个到乡翻似烂柯人!姑娘习读诗词,怎地到这当下人了?不过,还好没有物是人非!这不思府只要还叫作“不思”,那便是我的巢窠呵!”说着慢慢走了进来。她微微看了一下惜芷和怜玉,不由得道:“你们两个是这府里的丫鬟?不!你们生得比我女儿不思还要秀丽动人!”惜芷和怜玉一听,知道面前这女子当是这府里的夫人,张圭的妻子了,两人登时站到一起,齐道:“夫人万安。”那女子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惜芷答道:“阮惜芷,阮籍之阮,怜惜之惜,芷兰之芷。”怜玉答道:“怜玉,怜惜之怜,玉石之玉。”那女子听了,默然点了点头,道:“确然是玉石之玉啊!”随即她对着两人道:“我叫尹孤玉。孤郁着实是孤郁。这玉也是玉石之玉。”她淡然一笑,不着粉黛的面庞上竟是饶有妩媚之风,可是掩不住那淡漠的眉眼。惜芷和怜玉一听,不禁深感惊讶她居然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下着雪,尹孤玉竟是不往里走了,她靠在那个已经覆了浅层白雪的盆栽上,问惜芷道:“你们怎么来这里当了下人?”惜芷对面前的这个府里的夫人颇有兴趣,不禁边扫地,边笑道:“夫人你猜猜?”尹孤玉道:“我猜,这我可猜不出!为了你的未婚夫?”尹孤玉本是打趣,可惜芷听了却一呆,不禁怔怔地看着尹孤玉,怜玉在一旁连忙道:“夫人你真会说笑,我们两个就是流落来此,无路可走了!”尹孤玉听了,哂道:“我可不信!若是流落来此,你们两个还会这般笑呵呵的?红尘之中,哪人不是为己而悲,为己而愁,为己而喜,为己而忧?又有谁能逃过了?”她出神地望了一会儿雪,又问道:“你们二人可会跳舞?”惜芷和怜玉都道:“不会。”尹孤玉好像颇为遗憾,惜芷便道:“夫人,我给你唱个曲儿罢!”尹孤玉道:“也好。”惜芷便唱起,声音婉柔悦耳: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是苏东坡的一首《蝶恋花》,阮惜芷想唱这曲的时候浑忘了最后一句是这个。

两人随着尹孤玉穿了庭院,走到了那片开阔区域,尹孤玉本要沿着小道回至卧室,可是突然看到了大堂里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正在喝茶。她顿时一怔,立在当处,那大堂里的人也看到了她们,只看了一眼,便急急地走出来,他走到一半才发觉手里还拿着茶杯,连忙回去又放了杯子再出来。

走到三人面前的,正是张圭。雪忽下得大了,张圭不教三人进屋,反是怔怔地瞧着尹孤玉,浑没有了平日里的沉静和笃定。那目光轻柔,好像怕太敏锐的目光会伤到面前这个女子;又是复杂的,那里面的情愫晕染在晶亮如水的眸子里,一时令人迷惘。

尹孤玉垂着头,一双大眼望着微白的地面,张圭始回过神来,连忙道:“咱们快进屋吧。”他走在三人后,进了屋子里,张圭道:“你们先下去罢!”惜芷和怜玉退下,几个原本在大堂里的下人也下去了。

尹孤玉看着张圭道:“张大人,你怎么来了?”张圭轻然微笑:“孤玉,其实我这些年里也有来看你几次。只是……只是除了七年前你恰好在家,其余的时候你都上山了。”尹孤玉道:“张大人记性真好,还记得是七年前,而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我感觉自己还是二十三、四岁未曾变过,这十六年,于我来讲,就是弹指一挥间。”她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手喝了一口,看着杯沿低声轻喃:“乌兔相催,日月走东西。人生别离,白发故人稀。不停闲岁月疾,光阴似驹过隙。”

张圭怔了一会儿,叹道:“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又要来四川!”尹孤玉手里的茶杯一颤,良久,她只是轻喃道:“张大人,多谢你可怜我,可我对不住你的深情。”张圭盯着她,似乎在她半垂的眼眸里寻觅着。过了片晌,他对正斜靠着桌子的尹孤玉道:“今儿个是元宵节,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府里还来了一些……一些客人,大伙热闹热闹。”尹孤玉放下茶杯,轻声道:“好。”张圭笑道:“孤玉,你一人回来的?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

张圭突然道:“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你还没见过孩子们吧?我的阡儿和陌儿今次都来了!得让他们来拜见你!”说着便着人去找。两人来得都快,见了尹孤玉,都是双双跪下道:“母亲万安。”

尹孤玉连忙扶起两人,道:“你们不用叫我母亲,我于你们没有半分生养之恩,你们这样讲太过不对了!”张庄陌微笑道:“母亲,你是父亲的妻子,就是我和哥哥的母亲;更何况你是不思妹妹的生母,不思妹妹是你和父亲的孩子……”尹孤玉听到这话,脸色突然一变,回头疑惑地望着张圭,只听张庄陌又道:“母亲,这许多年来我和哥哥都没有来潼川府看你,简直是我们的不对!”张天阡也道:“母亲,我和妹妹从小失了生母,能得母亲垂怜,当真是万幸!”张圭在旁笑道:“你俩快去把不思妹妹找到罢!妈妈回来了,她一定高兴坏了!”两人走后,尹孤玉仍是愣在一旁,反是张圭上前对她道:“我从未和他们说过不思。你在七年前对不思说我是父亲,那就是陌儿阡儿来后不思自己对他们说的呀!更何况不思是这府里的小姐,就算陌儿阡儿不问,自然也会以为她是你我的女儿。”

孤玉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说完正好看到不思向这里跑来,她一张淡然的面孔上蓦地浮现了一丝红晕,跑了过去搂住不思,笑道:“孩子,这些时日你过得好么?”不思道:“父亲带回来了一个人,他过得不好,我也就觉得过得不好。”尹孤玉疑惑道:“把谁带回来了?为什么那人过得不好?”张圭听了,知道不思说的是陆尹琮,连忙道:“没有谁!不思,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他不想让孤玉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所以连忙打个圆场,他笑道:“孤玉,你不用多心,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孤玉轻声道:“你自己的事情,我的确不该多问。”她又拉着不思转了三圈,笑道:“你竟又长高了!”

第45章 翩子忍辱舞广陵 柔女置怒尝辣辛 (3)

上元夜,可见碧雪洒向人间,圆月朦胧高悬,潼川府的街道上热闹非常。不思府门外,多盏碧纱彩灯也是高悬檐上,这个偌大府邸从前有这样欢庆的时候只有一次,在十六、七年前,那是张圭和尹孤玉成亲的日子。

两个人走进了大堂旁边的宽敞房间里,这里正是今晚张圭宴请客人的地方。只见张庄陌和不思已经来了,坐在东首下座,张庄陌笑盈盈地道:“两位前辈,请这里坐。”她指了指西首一众位子。只见进来的正是一袭白衣的老五,他名唤魏璜,是朝廷里一个侍卫头子的副手,暗器功夫还算可以,喜好打扮成书生模样,他后又结识了张圭,张圭要和厓海会争绢帛时便带了此人。随着他进来的是兀良哈。两人坐在西首靠后的位置。

没过多一会儿,只见张天阡也来了,和魏璜、兀良哈说了几句话,便坐到了东首首座上。张圭没过片刻便到了,坐在正中上座上,他目光一转,看到言戚暮和他的色目人朋友还没来,不免有些不悦,可还是笑呵呵地和魏璜、兀良哈说话。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向边上一瞥,只见烛台旁的桌几上,放着一个物事,张圭仔细一看,这物事却是一个琥珀色抱肚,上面镶着枚纯白玉石,正是陆尹琮的抱肚。他眉头一皱,想着这个东西当初就随手一丢,再也没管,不知放在这里多少日了。

尹孤玉也进到了这个房间,张圭招手示意她坐他旁边。只见尹孤玉着了身雨青色的小巧对襟棉袄,下着洋绉面的素色裙衫,一头乌黑似墨的长发竟是披在身后,只用发簪别了个发髻,不画眉,未点唇,可已如冰美人一般,一双大眼顾盼神飞,饶有灵韵。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也如浑身散着光晕般教人目不转睛地、惊讶地注视。

张圭笑道:“言老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难不成不想和咱们兄弟喝喝酒?哈哈,咱们先来喝几杯!”张圭举杯,只见门外走进了六个人来,正是这些色目人,张圭笑道:“言老弟,你可来晚了,要自罚三杯!”言戚暮带着那五人坐到西首,对张圭拱了拱手:“张大人,夜深雪大,路不好走,来晚了,失敬失敬!”又对兀良哈道:“兀良哈兄弟,张大人家可真大,我们差点没找到这儿!张大人年纪不算大,就有如此大的宅子,真让人眼红呵!”

张圭看他并不饮酒,顿时明白,心中虽然更是不悦,可也走了下去,拿起了言戚暮的酒壶,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看着言戚暮嘿嘿笑道:“言老弟放心喝!”说完又对着那些色目人如法炮制,走到魏璜和兀良哈处,张圭看了魏璜一眼,终究又拿起他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下。

回到座位,张圭道:“今天是元宵,我请了一些舞伶为大家助兴!”只见近十个舞伶纷纷进来,在屋子中央婉转起舞,阮惜芷和怜玉以及几个丫鬟也进来侍候。

张圭笑道:“言老弟,我没想到这潼川府还有这般多你的兄弟!好生令人羡慕!”言戚暮道:“是呵,四川本就靠西,多一些西域人也是正常的。”原来这张圭当初在中书省想要凑十个人的时候,正巧碰上言戚暮要托人到朝里做个官职。他是西域人,身份可划为色目人中,比较尊贵,是以做个官也是不难。只是张圭发觉这是个练家子,要他亮些功夫,此人也是招法奇异,所以张圭就告诉他自己要和一个反元帮会争夺一个绢帛,说不定可教他升官发财,荣华尽享。这色目人听了这话,便跟过来了。但是张圭没想到自己要来的四川省有他的势力,他的朋友众多;而且他言戚暮心怀鬼胎,要抢夺陆尹琮而后自己找厓海会行事。这教张圭万分忌惮。

言戚暮又道:“张大人,小弟随你也有一些时日了,可是始终不知张大人官职,但不用说张大人的官位肯定也是颇高的!”这话虽是询问,可也是恭维张圭的客套话,但言戚暮的一张脸还是似若寒铁。

魏璜道:“张大人是储政院正二品官员呢,厉害得紧!我要是能得张大人见一面,那可真是荣幸!”张圭叹道:“是个小官,手里没什么权力,就是储政院的别置宫臣宾客。”言戚暮道:“不过能在中书省,那就前途无限!比地方官员好多了罢?”张圭道:“地方官我也当过!江南御史行台,浙西肃政廉访使,我都当过!还让我去陕西当行台中丞呢,后来没去上,让我在中书省当太子谕德了!太子谕德这位置没坐几天又迁到了别置宫臣宾客。这位置如今算来也坐了有五年了!你若问我中书省和地方哪个好?嘿嘿,自然是中书省!但也要看你能不能在这中书省往上爬!”张圭说完这些,将酒倒在一个大碗里,仰头竟是一口饮尽。这边魏璜笑道:“张大人说得对,咱们听了都受益匪浅!”

酒过半巡,言戚暮有些喝多了,对魏璜道:“老弟,你这暗器功夫是最好的,给咱们耍一个看看!”魏璜听了,心头有些不快,寻思我又不是搞杂耍的贩夫走卒,凭什么露功夫给你看!更何况我又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里的人,哪里轮到你在这里挥使!但魏璜还是忌惮这些色目人,他脸上一丝不快也没有露出,忽地甩开折扇,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央、舞伶前面,对大家笑道:“那小弟就献丑了!”他右肩曾遭陆尹琮重击,已经没法用右手发暗器了,这右手也再不能练武功,为此魏璜不禁深恨陆尹琮。此刻他也只能用左手去发暗器。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看到一个物事,认出后心中不禁一阵恼恨,便死死盯着那个物事,左手折扇的白玉质扇柄朝那个方向挥了挥,众人未见如何,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一笑,微微作了个揖,轻道:“献丑了。”便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

言戚暮的一个朋友道:“你这不是耍我们么!哪里有什么暗器!”又一个朋友道:“没有功夫的便说没有,乱比划算什么!”魏璜听了心里有气,道:“那便请阁下给划下个道儿来给咱们看看!”这边言戚暮听了哈哈一笑,左手酒杯飞出,正好套在了魏璜拿起的酒杯上,只见原酒杯里的酒水猛地溅到了魏璜脸上。魏璜发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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