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层,是片海。
南棠三人的落脚地,是座海岛。岛屿的四周只有黑色礁群并无沙滩,翻滚的浪花撞上礁石溅起满天水花与无数起起落落的细白泡沫,水花声不绝于耳。
三人浮空而起,海面上触目所及之地遍布大大小的岛屿,这些岛屿上不时有法宝虹芒闪起,海浪声中夹杂着各种杂乱的啸响,风刮得猛烈,海面并不平静,远处掀起的海浪足有十丈高,浪头上站着人,朝着某座海岛扑去。
到处都传来斗法的动静。
离第十八层只差一层,时间所余不多,余下的修士无不卯足劲头争取最后机会,斗法不再遮遮掩掩,个个拼尽全力。南棠铺随着塔层越爬越高,落单的修士也越来越多,大多少临时组凑的小队已经分崩离析,折损败退得只剩最后一个人。
南棠铺展神识,在正北方向搜寻到一个落单修士。
三人没有时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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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飓风自海面上生成,朝着岸边袭去,所遇礁石尽皆震为碎块后旋进风中,在修士掌下化作风龙,朝着正前方礁石袭去。
萤雪已然站上礁石,顶着四周的惊涛骇浪,双手凌空虚抓,礁岩两侧的海水聚到她身体两侧,缓缓盘旋成水龙。
“萤雪!”南棠的声音穿透风声与海浪声,远远传来。
萤雪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唇角勾起笑意,眼底有些难明的亢奋,并没将南棠的警示放在心中,任由前方那阵飓风掠到身前,将自己脚下礁石震碎,无数的碎石在风里如同回旋的利镖在她身上划过,她只恍若未觉,牢牢站在飓风中心,扬手将聚起的水龙朝正前方打出。
两股海水化作两条交缠的银龙,眨眼间穿透飓风逼到对手面前,狠撞上他的前胸。那人猛地吐出两口鲜血,从半空坠落摔进海里,也不再恋战,正要借海水遁走,四周的海水却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将他冰在其中。
这场斗法结束得很快,三个人对付一个人,赢得毫无悬念。
夜烛从海底浮出,抹了把脸上的水,飞身离水站到冰块之上,带着冰块朝着礁滩驶去。南棠已经从礁滩后的丛林里掠出,落在萤雪身后,又唤了她一声。
萤雪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却在看到南棠的一瞬间化成愕然。
南棠一身上下俱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衣裳被血洇染得处处见血,萤雪猛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衣裳被利石割破无数口子外,一点皮肉之伤都没有,刚才受的那些伤害全部转移到南棠身上。
“师姐……”她神色顿沉,再无笑意,虚弱的声音也跟着低压。
“这些伤不要紧,但是刚才,你完全有能力避开的。”南棠静道,“我说过了,你不是一个人,不论出于何种心思,和我在一起战斗时都别玩搏命那套。”
萤雪攥紧双拳。师姐看穿了她的小伎俩,生气了。
她心里有些惶惑,既是因为师姐的伤,也因为师姐的怒。
她以前看不出来,后来才渐渐明白,师姐动怒的时候,永远平静得像没有风浪的海,越平静,越可怕。
“师姐,我没想……”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但不可否认我因此受伤,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南棠道。
萤雪的指甲掐进自己掌心的软肉里——她知道师姐在说什么,却又不那么明白。
很多年前,她希望师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逼迫师姐,便只能想方设法赶走师姐身边的人;她也恨过嫉妒过并且无能为力过,看着师姐嫁于江止,步入云川,她尝试过割舍放弃,斩断与师姐间的往来,但年月渐去,执念却愈深……
“萤雪,你是不是也觉得委屈?你明明从来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我却疏远你、厌弃你?”南棠叹口气问道。
这是南棠第一次直接说出自己对她的疏远与厌弃,萤雪脸上闪过一丝愤然,很快又消失。
她要想得到师姐,其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她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将师姐禁锢在身边,可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伤人或是自残,都没对师姐下过手,也从未强求于她,但师姐依旧离她越来越远。
“师姐有师姐的理由,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她垂眸回答,声音细细的,乖巧顺从,“师姐别生气,我改。以前的事,我会弥补师姐。”
“萤雪,我不需要你如此讨好我,也不用你来弥补。”南棠身上绽起浅淡青光,那些血痕一道接一道愈合,“有朝一日,如果你能真正明白在过去那几十年间,我疏远你、厌弃你以及要与你划清界限的真正原因,我就原谅你。”
萤雪怔了怔,刚想说什么,那厢忽然传来一阵刺耳声音。南棠转头望去,冰块被人用利器刮碎,夜烛正一边用敲冰一边板着脸瞥他们,瞧见南棠的目光,他手上更加用力,仿佛发泄不满。
南棠拍拍萤雪的肩头,飞身到夜烛身边,萤雪站在原地盯着地面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宛如犯错挨训的孩子。
“生气?”南棠一边笑道,一边上手帮忙。
“你教训归教训,犯不着以身犯险?”夜烛盯着她已然愈合地差不多的伤口道。
要是早知道她所谓的“心里有数”是这样的有数,他才不会与她说那番话。
“一点小伤,无甚大碍。”南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