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祺摇手道:“这本是应有之礼,否则我家阿郎却是要责怪我不懂礼数了。”
进得城来,已是华灯初上,街上仍然是车水马龙,商贾游侠、文人骚客无算。
王统等人无不为长安的繁华盛景所惊叹,陈叔宝更是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都会景象着迷。
王统看在眼里,心里暗叹,这小子好奢靡之风还是真是从骨子里就有的。
从宣平门沿街西行,西抵厨城门大街,穿过横门大街,街西六市为西市,街东三市为东市。
市中各色各样的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店铺、货栈以及供来往商贩临时居住的邸店鳞次栉比。其中,最有名的是大衣行、绢行、秤行、当铺、珠宝店、食肆酒肆等,许多酒肆里甚至还有胡姬歌舞侍酒,看得陈叔宝眼都直了。
韦祺在前面带路,高声道:“穿过这东西两市就到了。”
果然,一出东西两市,拐进桂宫与北宫之间,便是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甲第,喧嚣之声一下子安静下来。
“韦氏世居京兆东南,前边就是了。”
韦祺指着前面一座府邸说道。
王统顺着韦祺的手张望,并不是官邸,而是一座古朴而宏伟的大宅,从朱门上的精美砖雕、金漆兽面锡环就知这是豪门世族。
宅门大开,王统几人随着韦祺入宅。
宅中灯火通明,主家早已在膳厅中设宴等候,并在内室中另安了一席,自有主家女眷陪伴柳敬言,令王统等人受宠若惊。
主位坐着一老者,年约六十,气度不凡,言行举止有礼有节,其音响轻重疾徐,自有一种风韵。
“在下京兆杜陵韦敻,蒙几位义士出手,挽吾子性命,自是感激不尽。”
原是京兆韦氏东眷一房,只不过这韦祺居然是逍遥公韦敻之子,这倒是让王统微微一愣。
韦祺见王统有些发愣,接话道:“我是阿郎义子,幼时孤苦无依,蒙我家阿郎收留,方有今日。”
王统这才恍然:“逍遥公不必介怀,这世道艰难,助人亦是助己。”
韦敻大笑道:“说得好,助人亦是助己,来,今日各位不必拘礼,陪我好好饮一杯。”
酒过三巡,韦敻谈性愈盛,也许是久未来客,韦敻甚至聊起当初明帝与他论佛、道、儒三教之优劣,一时唏嘘。
“明帝当为一代雄主,可惜啊!”
名士清谈,回避政治,并不代表名士们心无热血,而是这庙堂政治环境太过功利险恶,把名士逼得只敢谈玄而不敢论政。
如今连一贯淡泊名利,不求仕宦的逍遥公韦敻都为明帝发出如此惋惜,可见宇文护弑君之行激起多少人的不满。
韦祺有些着急地劝道:“阿郎,这宫城内外,大冢宰安插了数不清的眼线,慎言。”
韦祺的心急不是没道理,韦夐自明帝被大冢宰毒杀后,缕缕出言不慎,让韦祺听了亦是心惊肉跳。
韦祺忙把话题引至王统等人身上,韦夐思路也总算扭转过来,不再纠结明帝之事,倒是问起陈叔宝来:“你来长安寻你阿父,你阿父是何人啊。”
陈叔宝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眼王统,见王统点头,才道:“吾父乃陈国安成王陈顼,吾母乃河东柳氏,我随我阿母在珵州受贼人所害,这才来长安寻父庇护。”
韦祺惊道:“汝父便是质于长安的安成王陈顼?”
王统忙告罪道:“吾等护主母和小郎君来长安,一路艰险,隐瞒韦管事实属无奈,望请见谅。”
韦祺摆手道:“无妨,如若是安成王,那就好办了,明日我便去寻,相信你们很快便能随安成王回归故里。”
王统等人大喜:“那就多谢韦管事了。”
听闻陈叔宝从出生便沦为质人的身世,韦夐或是想起这纷争的乱世,一时意兴阑珊,许久才叹息道:“世道乱如麻啊……”
一串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北厥甲第的宁静。
韦祺微微皱眉,“这么晚了怎会有人在北厥策马?”
韦祺话音刚落,便看到门房急急来向韦夐报:“阿郎,门外来了不少甲士……”
话还没说囫囵,便被身后一个全副武装男子无理推开。
男子鹰鼻鹞眼,身后跟着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浑身的甲胄因碰撞而发出响声,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韦夐,你出言无状,非议大冢宰,该当何罪!”
韦祺认出来人正是大冢宰家的小世子,秋官府小司寇宇文乾嘉,只觉一股寒气从后背直冲天灵盖。
大祸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