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鞭差之毫厘从身侧擦过,他心下一颤,感觉就像是地狱使者的钩镰擦身而过一样,距离再一次死亡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他不是那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现在更变成了一只女鬼,但要他去勾引男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即便是烟消魂散。
老妖婆见聂小倩红唇紧紧抿着不说话,弱质纤纤中却透着钢浇铁铸一般的倔强,恼怒非常,一个不阴不阳,宛如刀锋的声音就叫了出来:“不识抬举的小鬼,来日方长,老身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一入兰若深似海,从此人间成陌路。
老妖婆一行妖魔鬼怪如决堤般的潮水汹涌而来,恐吓了聂小倩一番,又如潮水般退去。
不过片刻之后,又有一只女鬼端着东西伴着阴风幽幽飘了进来。
这只女鬼叫小青,妖媚艳丽,是昔日老妖婆麾下女鬼中的第一头牌,勾引男人中的圣手,备受老妖婆的宠爱。
只是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自从聂小倩出现之后,老妖婆就将一门心思全放在了调(教)聂小倩的身上,对她的关注未免少了一点。
她心有怨气,但在老妖婆面前不敢发作。此番折返,是奉命前来劝诫聂小倩的。
小青仔细打量着姥姥的“心头肉”,见聂小倩眼波凄冷,神情哀怨,清纯又柔媚入骨,性感又惹人怜爱,身上那丝丝缕缕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幽远姿态,不似女鬼,倒像是天仙下凡而来,不禁妒忌横生。
恨不得就伸出利爪,把那一张能颠倒众生的俏脸抓出几道沟壑来。
当然,小青也就是想一想。要真敢这样做了,她知道,聂小倩这新鬼动不了她,姥姥却不会放过她。
“都做鬼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尊严,莫非你真要被打得永不超生才放得下大小姐的架子?”小青在心里冷笑着,对聂小倩说道。
在她看来,到了这个地步,聂小倩是不可能逃得过去的,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像她一样低下头来,乖乖做姥姥手底下的那一枚棋子。
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不是被说动了,而是不想,不屑于说话。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即便是做鬼,也要站着死,而不是跪着生。
像小青这种堕落了的鬼,又怎么可能懂得他所理解的做鬼的尊严。
小青无功而去,闺门无声闭上,他虚张起来的声势骄傲顿时仿佛刺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
“这真的不可笑吗,我真的变成了聂小倩了?”
他很不甘心的问天问地问自己。
夜凉如水,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无心自碎,无情自伤。
做人已经是难了,更难的是做鬼,遑论做一只被千年树妖妖力无边的老妖婆镇压下的,孤苦伶仃的女鬼。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真是,兰若寺曾在,中有待度鬼。
第二章 夜深无处话凄凉
又是几日,挨了老妖婆的一记炼魂鞭,痛入骨髓,整个阴魂差点被打散,在确定了这一切并非黄粱一梦、南柯一梦和庄周梦蝶之后,他终于是接受从鬼穿越成鬼,变身聂小倩的事实。
以后就没有他了,前世的身份烟消云散,他,是她,是聂小倩。
她出身官宦人家,老家在青华县,母亲早丧,父亲在外为官,她自幼相随。
一个月前,她的父亲得罪朝中奸臣,被陷害丢了官,回家的路上遭到奸臣派出的人马假扮成而的山贼所追杀。
她的父亲侥幸逃得性命,她却不幸死了,被她的父亲埋在了招魂岗的一棵老槐树下面。
她的父亲考虑的是把这棵老槐树当作标识,等安定下来,再将她的尸骨起回老家安葬。没想到的是,她的父亲紧跟着被杀害,只留下埋葬她的尸骨的那晚画的一幅她的画像。
可怜其父,死无葬身之地。
将记忆理顺之后,聂小倩才知道,自己身为一只新死的鬼,连头七都刚过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