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火来,我在火中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胤禟却仍然在昏迷之中。大夫来了一帮又被康老爷子轰走了一帮,闹腾到了下半夜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屋休息去了。
反正这家伙目前也死不了,我没心没肺地想。但还是小心地换了毛巾又灌下了一些在我看来实际上没啥用的药。心里有一大堆疑问要等他好起来才能一一澄清,看着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家伙,饶是我再冷酷无情此刻也不得不柔软下来。
“未名,未名!”胤禟又开始他习惯性的呼叫。似乎他每次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就会喃喃念叨我的名字,康老爷子在这儿的时候我连一头想撞死的心情都有。要是谁家老爸发现自己的儿子口中念念不忘的居然是别家的姑娘,搁谁谁不得心寒那。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胤禟,未名在这儿,未名哪儿也不去。”他的手心滚烫灼热,感觉到握住了我的手时一直紧锁的眉头才微微展开。他手上力度忽然变大,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的精巧的鼻尖因为高烧而沁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不愉快而长眉紧拧,嘴唇也用力地抿着,这副模样,啧啧,简直就是极品小受我见犹怜!
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看着胤禟这小子与死神搏斗还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十足地有些不厚道,想起来电视剧里通常唤醒植物人的做法是叫他的名字,想来应该和叫醒昏迷的人是一个道理吧(解蠡:没有医学常识的人真口怖……不过还好被她猜对了= =)便有样学样,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胤禟,胤禟。”
一个晚上下来,我已是口干舌燥。天边微微露出一丝两缕的鱼肚白,枝头的鸟便零零落落地叫唤了起来。我担忧地看向胤禟,嘴上不敢停歇。勉励支撑起拼命想要重逢的上下眼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地盯着他。
“胤禟,你快点醒来吧。”我喃喃道,看见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然后眼睛微微张开。
“胤禟,你醒了?!”我激动地握紧了他的手,欣喜难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胤禟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便慌忙起身要去找水,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有气无力地笑道:“不要走。”
我冲屋外守着的府中下人大声吩咐了两句,一个人便急着去找皇上和太医,一个人取了一杯温开水给我。
我扶着胤禟起身,看他迫不急待地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心中异常轻松了起来,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仿若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好吧,我承认我很没出息感情用事地哭了,但是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小心照料的人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叫我如何抵抗?
见我止不住地哭了,胤禟到忘了自己是个病人也慌了神。他伸手想要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但却立即有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向我微微一笑,将我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醒来了么?”又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还是个巨大的病原体,又急急地将我一把推开,手足无措地说:“对,对不起……我忘了……”
我看着他的这副前后不着调的模样不禁一乐,破涕为笑。嗔道:“好啦,你快躺下好好休息吧。待会儿皇上和太医就要来了。”又低头看了一眼还被他死死握住的手腕,努了努嘴笑道:“你不会想这副模样见你的皇阿玛吧?”
胤禟脸上一红,赶紧放了手。我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被他老人家掐得发紫的手腕。真是搞不懂他一个差点就小命玩完儿的人从那来的那么大力气。
见我手上的指痕,胤禟脸又是一红,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院外一阵喧嚣。我赶忙放下袖子遮好手腕,一边站在一侧等待康老爷子。
补偿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去碰!”我正打扫着卫生,看见胤禟又要用手去摸脸上的痘痘忙一个箭步跨过去凶神恶煞地狠狠打掉了他举到一半的手。
胤禟龇牙咧嘴地看着我,我没好气的道:“若是九爷觉得以后毁了容骗不了花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请自便。未名再也不管了。”这厮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想用手去动那些我看着就觉得糁人的水痘,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还得我这个自打他老人家病了后就没躺下好好睡一觉的人晚上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这奴才还真不是人做的,我在心中腹诽着这个没人权的地方。
“是啊,九阿哥,您就别再逗未名姑娘了。”李虎从门外端了盆水进来笑嘻嘻地看着我道。这孩子原本是曹寅府上喂马粮草的下人,因为曾经患过天花所以被调到这院里伺候胤禟。几天下来我也和他混熟了,再加上胤禟病情一好转,人心也轻松下来,讲话便没了那么多规矩。
我接过话笑着对胤禟道:“是啊,九阿哥,您看您就体恤咱这做下人的一回吧。”
“哦,那你要爷怎么体恤你啊?”胤禟挑了挑眉笑问道。我又闻到语气中危险的气味了,警惕地盯着胤禟一双弯弯的凤眼。
“九阿哥,您要是真体恤未名姑娘,您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您不知道,您昏迷了三天三夜,未名姑娘可是一下都没合眼那。您昨儿个晚上又拉着她讲了一晚上的话,有您这么体恤下人的嘛。”李虎看着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做了个鬼脸,在胤禟要向他发作之前发挥我的特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窜了。
胤禟垂着眼,原本剔透健康的肤色因为这场病而显现出高烧后特有的苍白。“对不起……”他低声道,已是带了一丝哭腔。
这位小受,您别哭啊,我连忙宽慰他道:“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我这可是为了不辜负皇上对我的厚望,可不关你什么事儿啊。”言下之意就是,我到这儿来,是看在皇上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您就甭自作多情地自责了。
胤禟听到我这句话忽地嘿然一笑,一双美瞳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侧过身装模作样地看书。其实我也没想明白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差事,弄的里外不是人。一展望出去以后十三和十四这两个家伙的严刑逼供,我的脑袋就想一次大一圈,啊,对,还有康老爷子那,话说这胤禟不是才被他拒绝了请婚么?
越琢磨越觉得这招棋简直就是奇烂无比,只能仰天哀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那!
不过心理学上说,当人们做了一件自己知道是错的事情后,总会想方设法的找出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来替自己开脱。比方说我,在经过了无数次严厉的自我拷问和深刻的自我反省后,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原因:他是我生意上的合伙人啊,我跟谁有仇也不能跟孔方兄有仇不是。
嗯,我登时为自己这一聪明绝顶的想法自恋不已:如果十三十四问起的话,我就告诉他们我和他们的九哥在一起做生意,他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这样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既然他们知道了,自然也会在今后漫长的时光中毫不客气地照顾我的生意。
我的一双招子放得雪亮,金光四射,仿佛变成了那个由一篮鸡蛋想到一个养鸡场的女孩。
胤禟看着我一个人坐在一边低头看书看得一个劲儿地傻乐呵,凑了脑袋到我的鼻尖下看着书好奇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让爷也看看。”
我心情一时大好,挥了挥手笑道:“去,一边儿玩去。”目光却被无意中瞥见的一只虎皮小猫吸引了过去。那猫正趴在门口向屋中探口探脑,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清澈如同秋日的晴空,看着它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油画,金黄的落叶缓缓飘在被枫叶的倒影染红的秋塘的水波上随波荡漾,任意东西。
我被这猫的眼神吸引,不由自主地轻步上前蹲下细细打量这个尤物。从身形上看它不过半岁左右,一双肉乎乎的掌上尖利的指甲还未长出,只是几点柔软的灰白。也似琥珀的皮毛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散发出雍容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这有着阳光味道的精灵。
手已经伸到了那猫的脑袋上空,那猫却并未表现出抗拒的模样。我忽然起身,将手中的书重重向猫的后侧背部打了一下,那猫愣了愣,旋即一个美妙的跃身,消失在高墙后。
一直坐在床上安静地眯着眼睛看着我的举动的胤禟大少爷见到我这般180度大转弯的行事也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可不喜欢一只猫全身长痘的趴在我的面前。”我扫了一眼他的脸,淡淡道:“与其让它冒着死亡的危险进这屋陪着我玩,不如让它自己一个更好更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