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丫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鲤鱼的眼珠子瞧,她的眼里也闪着湿漉漉的光。
素和青分不清那是眼泪亦或是其他什么,她只是半跪下来问方小丫:
这样晚了还不回家么?
其他孩子是第一次见素和青,她们脸上神情怯怯,似乎是不敢与她说话。
姐姐!你也来看鱼灯么?
素和青想起她在秦广王殿内看过的影像,她觉着自己的心像沙窝般塌了一处。
是啊,姐姐也喜欢看鱼灯呢。
方小丫不再看那鱼灯,笑嘻嘻地看了她身后的冥君一眼,人小鬼大地说道:
又是玉哥哥把姐姐骗来看灯的嘛?
素和青回头看了玉琼楼一眼,他正在扮鬼脸吓唬方小丫。
可他唇红齿白,墨眉漆眼,就算做了鬼脸也不过是春风吹皱春水。
别有一番殊色。
姐姐哪有那么傻?这么容易就叫人骗?
素和青捏了捏小丫的鼻头,故作严肃地问她:
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姐姐问你回家的事呢,怎么还不回答姐姐呀?
她不知道她同方小丫说话的时候是怎样温柔。
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温柔,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温柔。
是那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温柔。
玉琼楼就静静站在她身后,他斜倚在碧瓦红墙之上,入了迷似的深深望着她。
素和青若有所觉,她微微偏过头,可待到她看去,他却难为情地别过了脸。
她只看见他在半明半暗中的朦胧侧颜。
不能叫她看见他偷偷看她的眼神,因为他眼中的深情那样明显,明显到任谁看了都能猜出他的心事。
一点心事深遮掩,怕人猜着是相思。
他从前收了个三流词人的魂儿,那人惯爱写些缠缠绵绵的小令,一生连个举人也未曾中得就入了地府。
玉琼楼看过她写的许多奇奇怪怪的诗,可他只记住这句出格又出韵的歪句。
这也能算诗么?
那人却长叹一声:
以后你就懂了。
直到今日他终究是懂了那两句词是何意,可他却后悔忘了问那个写词的人:
纵使相思入骨,奈何此情难付?
玉琼楼红晕上脸,热气蒸眼,整颗心似滚油般煎熬,生怕她看出什么,生怕她说些什么。
等到方小丫与素和青说话,他才慢慢缓了过来。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啦!妈妈和柳姐姐就在那儿看着我呢!
方小丫伸出一根小小手指,素和青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这才看见两位女子站于街尾,她们欢声笑语地在说些什么,不时还会向小丫的方向看来。
柳大姑娘是千年柳树成精,若不是为陪小丫母女,她早该位列仙班上达天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