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三人离开客栈,策马狂奔。一路风尘仆仆,在路过一片山坳时,墨白突然下马四下张望起来,眉宇紧锁,仿佛想起何事,许久未曾言语。
雁南飞与墨月也不催他,静立左右,直到她叹息道:“看来去武落山得耽搁一些时日了。”
雁南飞和墨月自是不解,还以为有落下物品在客栈。墨白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往事,当年他被逐出师门,跪地求了师傅三天三夜,滴水未沾,不仅心情沮丧,且早已饿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独自下山时,途中体力不支,竟几乎晕厥过去。那日,他恰好躺在林中昏睡,没料会遇上一伙强盗正抢劫过往客商,于是出手相助,还伤了几人。
“你说那伙强盗头子,便是昨晚的道士?”雁南飞还依稀记得那道士样貌,问他有无记错。墨月也说:“都过了这些年头,要真是记错也并不奇怪。”
墨白闭上眼睛,将那人样貌前后一比较,说:“难怪昨夜便觉得似曾相识,倒真是曾见过的。当日在我剑下求饶,还说要金盆洗手,远走他乡,此生再也不回,我这才放过他……”
雁南飞与墨月面面相觑,看出他并非妄言,于是便问他将作何打算。
“没成想这人阳奉阴违,不仅未走,且此次还假扮赶尸人,其中定有猫腻。表面上是赶尸人,暗地里绝非如此。”墨白面色肃穆,又回想起昨夜交手时,那道士阴冷的目光,“当年手下留情未取他性命,是为了让他改过自新。如今却又卷土重来,危害乡邻……都怪我一时手软。”
“昨夜被如此一闹,我还以为真有鬼怪作祟。阿哥既有侠义之心,那便回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还敢装神弄鬼出来吓人。”墨月此言也惹笑了雁南飞,他附和道:“既是墨兄当年的欠债,那便今日一起平了。”
“对,虽是途中偶遇,可路见不平,总得有人拔刀相助。也不知那假道士究竟有何猫腻,如无人出手制止,恐将继续危害土民。”墨月言罢,于是乎,三人打马返来,打算再回悦来客栈住下,谁知那掌柜一见他们,脸色立马就变绿了,径直将人往外赶去,还说小店不做他们生意。
“你这掌柜,我们又不是住霸王店,为何开门不做生意?”墨月怒道,掌柜为难地说:“小本经营,不敢得罪各路神仙。求求三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不做便不做,去别家又何妨。”墨月说罢此言,又与雁南飞和墨白去了别家。谁知这街上总归四五家客栈,一见三人,也是纷纷拒绝了。
“奇怪,这些店家有生意不做,倒是为何?”雁南飞不悦,“要我说,不如继续赶路吧,反正也没了落脚处。”
墨月委屈地附和道:“那些店家必定是串通好了。本来是要帮人,却无人领情。阿哥,既如此,我也觉得不如继续赶路吧。”
墨白却沉吟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道士每日深夜装神弄鬼,究竟是何意图?”
“想自然是想,可眼下无落脚处,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墨月如此一说,墨白和雁南飞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继而便像是有了法子,牵着马匹朝着街头行去,不多时,又到了昨夜拜访过的老妪家。
墨白敲开门,老妪探头,一见是他,与昨夜简直判若两人,仿似变了个人,不仅非常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内,还以茶水待客。
“昨夜你们走了之后,我是想了半宿,这才将你对上眼。”老妪感慨不已,“当年你留宿时,个头也不比如今,样貌也不比如今。昨晚初看了一眼,硬是未认出。”
墨白见老人终于记起自己,也甚是开心,想起当年雨夜借宿一事,不免叹道岁月不堪,时光晃眼间便溜走了。
“大娘,我们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求,可能又要麻烦您了。”墨白本不好意思开口,但想想如今处境,只好又腆着脸皮求人。
老人一听三人要借宿一晚,当即便不答应,还让他们趁着白日赶紧赶路。正在三人踌躇之时,老人神色慌乱地道出了原由,原来正是因为深夜有赶尸人会经过,怕他们担惊受怕,这才赶他们走。
“大娘,我们留下,正是打算会会赶尸人。”墨月此言一出,老妪被惊得立即起身,面色更是惊恐。
墨白忙扶着老人坐下,宽慰了几句,又说:“实不相瞒,我们昨夜已见过赶尸人,并与他交过手了。”
老妪似乎不信他所言,仍是满脸狐疑。
“大娘,那赶尸人是假道士,兴许那些尸体也是活人假扮。不过我们猜不出他为何要假扮道士赶尸,故今晚留下,便是打算去弄清一切。”雁南飞此言像是让老妪稍稍安心了些,不免轻叹道:“十余天了,每日深夜便会听见摇铃,吓死个人了,有好些日子都不敢合眼……”
墨白望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重重地说:“过了今晚,便不再有事了。”
“你们……当真要……”老妪仍是不敢相信,无比担心。墨白紧握剑鞘说:“今夜无论发生何事,您都不必理会。”
歇息之后,雁南飞沉声问墨白今夜欲将如何行事。墨白当时也正在思忖此事,想起昨夜交手时的情景,不免有些担心。
“昨夜那假道士倒是跑得挺快,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歪门法术。”雁南飞说,“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
仍然昨夜那个时辰,静寂的街上突然又传来一阵一模一样的摇铃声,那声音一声一声的响,令人心烦意乱。
雁南飞与墨白几乎同时起身,将耳朵紧贴于门后,直到听见摇铃声渐渐远去,这才悄然跟了上去。
二人远远地跟随身后,隐约还可望见那些蹦蹦跳跳的身影。不多时,便看到拐进山里,又行了一段时辰,林子越来越密,又起了雾,赶尸人突然便不见了踪迹。二人只好加快脚力,纵身跃上树梢,方才又见了穿行于雾中的赶尸人。
越往里去,越是雾大,林子也更密,身在其中,也更是难以辨别方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