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些事情还是谨慎些好。咱家知道你和徐家乃是姻亲,这银钱上头有些往来分属寻常,哪怕徐正平真有什么罪过,那也牵连不到您。该是您的总是您的。”
“张公公果然好手段!”顾兴祖却已经走到了火头上,此时干脆铁了心撕破脸了。竟是重重地撂下了这沓东西,又冷笑道,“你不要硬是把徐家的事情往本爵身上扯!你以为本爵就是那样贸然莽撞的人,就只带了这么几十个亲兵到了广州?不要以为你们是皇上亲信就可以为所欲为。倘若真隐瞒了叛逆大事,朝廷决计容不下你们!徐家纵使有千般罪过。奏报了黎人叛逆这件事就是莫大的功劳!张公公且自珍重,莫要以为就赢了,来人,送客!”
张谦不过是想着让顾兴祖知难而退,此刻见他吃了秤驼铁了心,顿时也恼了。他看也不看那两个走上前来的冷脸亲兵,哂然一笑道:“多谢侯爷提醒。咱家也有一句话奉送,您是世袭的勋贵,谁也轻辱不了您,这不假。
可是。您不要忘了,勋贵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当日以隆平侯被太宗皇帝呼为“恩张,的宠信,也就是强占丹阳练湖八十余里,江阴官田七十余顷。最后还被都察院弹劾,更何况如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事情若是寻常百姓做了不奇怪,可您是堂堂勋贵,还请自个想想值得不值得,告辞!”
说完这话。他自是转身就走。一脚才跨出大厅,他就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旋即就是一阵细碎的声响。知道顾兴祖必然是摔碎了茶盏泄愤。他只是冷笑一声。脚下却丝毫不停。待到了门口上车,他才交叉双手放在身前,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赶尽杀绝,昨天才好容易说动了张越。只要顾兴祖就此罢手,就可以在徐家抄家之前把顾家那份子钱财完全还给了他,也算是全了彼此勋贵世家的脸面。可不知好歹的顾兴祖竟然不领情,还想要以势压人让他们认错,他以为这是在他们顾家做主的贵州?朝廷绝不容许再出一个沐家,否则就凭贵州那蛮荒之地,何必一定要调顾兴祖回朝
“永青。可知道布政使张大人如今在何处?”
车厢里只有曹吉祥和一个蓝色短布衣的年轻人。此时听到这低沉的声音。曹吉祥的眼神一闪,而那年轻人则是连忙纸头答道:“回公公的话,张大人如今应该是在城西的一江引羔里。小的打听过。里头住的正是之前秦怀谨想要逃走…一度商船的人。公公是不是提醒张大人一声,他一个朝廷命官,和这些商贾之流,”
“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张谦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又吩咐道。“记着,咱家让你们锦衣卫顾着他一些,不是让你们盯他的行踪!他家里的老大人放着清闲的高官不做,经营上头却很有一手,英国公成国公等等诸位勋贵的产业铺子,不少都是他派人经管的。这艘船也一样是过了明路的产业,主事的东厂那里也有备案。改道去那别院,别的话少说。”
锦衣卫广州卫所上上下下不过几十个人,虽说仗着锦衣卫三个字都还算风光,但总有想着往上爬的人,这永青就是唐乐的干儿子,送来给张谦使唤,不过图一个前程。此时被这么一般,他慌忙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多说也个字。
须尖,马车就停在了那座别院跟前。张谦下了车。随行的曹吉样连忙上前拉着门环敲门。才响了几下,大门就咐呀一声开了,一个顶着蓬松乱的中年人伸出脑袋看了一眼,旋即满脸狐疑地问道:“诸位找
“去通报一声。就说张谦来访。”
那中年人一听这奇怪的嗓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张谦一眼。连忙砰的一关门。听到门内人仿佛是一溜烟跑进去了。曹吉样不禁低声嘀咕道:“公公都已经报上了名字。这做下人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张谦斜睨了他一眼。却只是站着没说话。须臾,大门再一次打开了,刚刚那个中年人满脸堆笑地把张谦往里头请,一路走一路赔情道:”张公公恕罪。小的是刚刚,被老大人调到这儿来的。有眼不识泰山。刚刚是给唬了一跳,实在没想着您来。”
“别说你。大约你家主人也没想着会有我这么个人过来。好了,你回去把我的车马安顿好。这里用不上你,恕罪两个字也不用提了。”
打了那个如释重负的中年门房,张谦就看到张越已经亲自在二门口相迎。两边相见之后,他就指着旁边的永青解释道:“这是锦衣卫唐千户派给我的人。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么个幽静地方。这几日听说你忙得昏天黑的。今儿个偷得浮生半日闲,想不到你居然找了这么个逍遥地。偏偏还离我住的药洲不远!”
“这里清净而已。再说土地膏腴,又有个大园子,正适合给人
锦衣卫一应联络打探的方式手段张越早就心知肚明,因此他若是真的亲身或派人办什么隐秘事。都会直接用最容易绕过锦衣卫的方式。而这一处地方没什么好隐瞒。再加上他也有些别的考量。所以自然张谦一找一个准。此时笑着答了一句。见曹吉祥替张谦解了披风,他就虚手一抬道:“既然来了。张公公就一起到园子里看看如何?”
“好好好,求之不得。”
广州四季无冬。张谦原以为张越所说的园子必定是姹紫嫣红的大花园,谁知道一进去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偌大的园子被分成三大部分。西边靠墙的是一排不知名的果树,中间的是一片金灿灿快要成熟的水稻,而最东边的则是种着另一些他说不上名字的作物。田间地头,一个背着斗笠挂着拐技的中年人正在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蹲下身捏捏土粒。
“这是…
“张公公应当知道。广东夭气炎热,雨量充沛,很早以前便有双季稻连种的例子。只不过由于这双季稻种得不得法,产粮素来不太高。再加上需要双倍辛劳。所以一直没有完全推广开来。据我所知,如今所谓的双季稻,多半是早晚稻一同栽种于田间,一收割早,一收割晚而已。不过张公公看这几分稻田,那已经是今年第二次成熟了。”
张谦虽说自幼入宫。对于农事并不算十分了解,可总也听说过一些户部上报的数字,此时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利害:“这么说,你打算在广东全省推广这双季种植?”
“不错,这确实是我的打算。
不止如此。如广州府番禹县这样的膏腴之地。一年远远不止两熟,还可以做到三熟!每年三月插秧,六月底收割;七月再插秧,九月底收割;紧跟着可以再种一茬豆子或小麦,甚至是再设法种一茬稻子。只要始终用心养地,不竭尽地力,就凭着广东充足的日照和雨水,一年少则可增收两成。多则可增收四五成!”
“这真是最大的善政!”
张谦只觉得又惊又喜。刚刚因顾兴祖的事情惹来的满肚子恼怒顿时无影无踪。仔仔细细问了几句,等刘达过来之后,他又兴致勃勃地追问了详情,待得知这一位特意从爪哇带来的稻种,又用本地稻种做了比较,如今断定本地稻种决计可做到两熟,他顿时满脸笑容。
“广东向来不是产粮大省。一遇天灾便是往往粮食吃紧。若真是如此,则仓麋充实,不再患有饥馁了!把这件事情上奏朝廷,管保从内阁到六部全都是赞扬声。比起开海这种取利之道,那些士大夫最重视的还是农桑!能够想到这农事根本,不管你在广东的其他政绩如何,就足可站在不败之地!”
见张谦高兴得什么似的,又大步走上前去对着刘达立刻盘问起了什么。张越不禁也笑了。不论是什么时代,农业都是要紧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