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梨没说话,只是看着身体都在发抖的季明枝。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出轨,他出轨过很多次,一开始还瞒着我,后来干脆不瞒我,我也提过很多次分手,可真的分不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季明枝沉默些许,才说,“他一直拿着这件事威胁我,可我只是……”
“我只是没敢告诉你。”季明枝攥紧手,“当时叔叔让你送份文件,你却忽然要出去一趟,我说等一会儿再走,其实是任子超要来找我,他……我只是随口跟他说了一句,没想到他会去拿那份文件看。”
那会儿时家其实已经出了些问题,但时父总是瞒着藏着说那些是大人的事情,说她这个小孩不用管。
只有那么一次,时父让她送过一次文件。
季明枝有些懊悔,解释道:“我当时不知道那份文件会那么重要,更没想到他还会拍照。”
任子超拍下的东西是时家当年在处理开发楼盘塌陷的文件,时父原本给过工人们一笔抚慰金,但家大业大,时父很多事情也没办法亲力亲为,难免有所疏漏,没想到下边的人竟然会克扣这笔钱,更何况那会儿不止这一件麻烦事。
文件的泄露,再加上家属之间的撺掇,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能用钱来控制的了。
那会儿家属闹的闹,上访的上访,有上头的介入,一层层的罪名加上来,光罚款就把时家多年涉及的产业变卖光了。
“宝宝,当时他进书房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但是我是真的害怕,任子超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了,你肯定会跟我生气,我担心你。”那一边的季明枝声音有些哽咽,“宝宝,我真的……”
“真的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时梨的声音太冷,季明枝连眼泪都僵在了眼眶里。
包厢里,时梨仰起头,哈地吐了一口气,她本来只想问问她祁则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任子超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他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吗?”季明枝愣住了。
时梨摇摇头。
时梨真的很想笑,也是真的笑不出来。
任子超还没准备好放弃季明枝这张长期饭票,他没打算跟她说的事情,只在她耳边轻飘飘带了戏谑说了一句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他要她永远保持对朋友的猜疑,但任子超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季明枝会自己爆出来。
对朋友保持猜疑,她没做过。
自己对季明枝的好不是假的,跟她当朋友的时间不是假的,时梨知道自己年纪小,又仗着周围人怕自己干过多少为所欲为的事情,但那些脾气她从来没有对她的朋友,对季明枝有过展露,结果就因为任子超的一两句话,季明枝就可以轻易把那么多年的相处推翻,季明枝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她脾气不好,时刻担心她生气。
时梨忽然想到自己在季家那段时间,季明枝总是给她传递外边的消息,大多时候,时梨都尽量屏蔽掉那些声音,只有涉及祁则的。
当时季明枝跟她说现在班上的同学都揣测是不是跟祁则有关。
什么一开始不对付,什么总是找她的麻烦,什么见不得时梨的好,季明枝总在给自己暗戳戳地灌输这些想法。
也不怪她没有告诉过自己祁则来找过她的消息,上一秒才种下了她可能的疑惑,芽还没发,果子还没结,季明枝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人接触误会。
只是季明枝从开始就估计错了方向。
无论别人说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时梨从来没怀疑过祁则。
时梨只怀疑自己。
她呆在季家不见人的日子,不只是为了躲避其他人投来的目光跟闲言碎语,时梨也是真的恨自己,当时那份文件是由她经手,她保不齐在什么环节上出过问题,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当时再小心一点儿,别把这件事不当回事儿,时父是不是就不会坐牢,时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那会儿她经常会想起一句话,盛极必衰。
其实时梨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好日子过太多了,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惩罚她过去十七年的呼风唤雨。
别人都不知道,也没人会知道时梨怪了自己多久。
一堆乱摊子摆在眼前。
时梨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信任一个人丢了自己全部珍贵的东西。
季明枝追问:“那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
季明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很多事情捋顺了,时梨知道她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可她还是想问:“这么多年,你想到这些会觉
得难受吗?”
“宝宝……”
时梨恍若未闻:“看到我连一顿饭钱都掏不出来的时候会觉得愧疚吗?被任子超威胁的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没想到留了更大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