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莫雨顿了顿,继续梳发。
片刻后黑发柔顺如初,她把食指伸向窗外,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指尖却凝出一团水珠。
这画面很美,如果是那些不懂修行的普通人看到,更会觉得神奇无比。
陈长生知道这便是聚星境强者对周遭环境的强大控制,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雨将指尖轻轻摁在自己的眉心,缓缓地揉着,残妆随水而落,像是花树被打落无数粉屑。
陈长生这才明白,她展露如此强大的境界和精微到完美的控制,竟只是为了洗妆容……他觉得女人真的很难以理解,对此他有非常不同的意见,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
“你知道娘娘是怎么说的?”莫雨卸着昨夜残留的妆,问道。
陈长生沉默,先前他对唐三十六说,想要知道圣后娘娘的态度,现在,娘娘的态度马上便会出现,他却忽然不想知道了。
“娘娘说,小孩子就喜欢胡闹。”
莫雨没有转身,继续说道:“你虽然也是小孩子,但娘娘说的当然不是你。”
陈长生明白,圣后娘娘或者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她说的小孩子自然是落落。
“白帝夫妇把落落殿下托付给娘娘,娘娘是长辈,她要管教,落落殿下必须听话,先前殿下在国教学院读书,拜你为师,都可以视为小孩子胡闹,娘娘不会理会,但青藤宴上,你们胡闹的太厉害。”
莫雨看着镜中的少年,说道:“娘娘不想殿下继续跟着你胡闹。”
陈长生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不语。
“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借落落殿下的势,只需要一句话,你便会一无所有,你要清醒地认识这一点。”
“我在京都本就一无所有,所以无所失去。”
“生命呢?你这时候居然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有些意外,看来天海胜雪比起当年在京都时要谨慎小意多了……对了,你不认识那个家伙,不要看着他像是个正常人,其实真要疯起来,天海牙儿给他提鞋都没资格,如果他没有去拥雪关打熬这数年,以他从前的脾气,今天清晨你肯定已经死在国教学院的门前。”
陈长生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她,说道:“天海将军的脾气还是很不好,今天清晨他确实很想杀人,我之所能站在这里,不是他展现了自己的仁慈或怜悯,而是因为他没法杀我……”
他接着说道:“就像前夜我能出现在未央宫里拿出婚书,不是因为您的同情,而是因为您没法困住我。”
莫雨微微挑眉,有些不悦。
“忘了告诉您,金长史现在是国教学院的门房……天海胜雪再没有机会踏进国教学院一步,如果您还想做些什么事情,可能需要您亲自出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在事后过来聊两句。”
莫雨的眉头皱的更紧。
“你平时好像没有这么多话。”
“我也觉得奇怪,无论是在未央宫前,还是废园里,或者这时候,见着您,我的话就会变得很多。”
莫雨转过身来,静静看着陈长生,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她不明白,这个少年明明极为普通,为什么却能让落落殿下如此看重,便是徐有容,也专门给她来信说及此人,就算陈长生在青藤宴上的表现极为出众,她依然想不明白。
她最想不明白、最关心的还是那件事情。
“你究竟是怎么从桐宫里走出来的?”
陈长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此时莫雨已经洗尽残妆,皮肤白嫩如新,眉清眼秀,看着更像是二八年岁的少女。
但她不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女,她是城府极深的大周第一女官。
从落落离开国教学院去离宫附院,再到天海家的人清晨来袭,这些事情的后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是幕后的主使者,也是国教学院现在最大的敌人。
“有些人以为国教学院和你代表着什么,但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