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罇有些释然:“要说没想到,其实没想到的多了,主要还是没想到你们这么有毅力、不计较代价。”
他说完这句,忽地严肃:“我在此感谢你们在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斗争中作出的贡献。以后就不要了,还是通过正规渠道维权,相信我们的法律,也请相信我们在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的决心。”
乔枝笑了声,受不住他第一句感谢:“我们能干什么,我们就是普通百姓,我们十年努力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不上你们一个下令。”
周惜罇是个温润的人,不恼她这话,说:“知道你们受委屈了,但我们也没有上帝视角,我们判断一件事情对错也需要时间,需要事件佐证。但有一点我们可以保证,有证据,哪怕一件,我们也会查。”
他太温柔了,他让人感到无尽的安全感,听着他说话,乔枝唱了半天的反调,总算停止。
周惜罇又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我跟相关部门说一声,给你们发个奖章。”
“奖章这东西要不要的吧,就希望结果能如愿。”乔枝说。
“肯定会。”
常蔓有些关心调查顺序:“逮捕邱家兄弟之后,是从他们倒卖走私文物开始查吗?他们成立矿产公司之后也都是问题,羌白矿区、青木矿区,都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
周惜罇说:“只要他们做过的,一件都跑不了。”
常蔓轻呼一口气:“嗯。”
周惜罇又说:“但肯定是从他们最早盗墓、倒卖文物开始。最早治理西塔坡时,公安部有成立过专案组,但随着专案组组长失踪,后在石料厂碎石机周围发现了他的人体组织,最大的案子就被搁置了。”
在场人闻之心惊。
乔枝难以想象:“人体组织吗……”
周惜罇也遗憾地点头:“前人吃了数不尽的苦。”
又是沉默。
周惜罇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好了,能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你们等公告就行了,这个案子会有公示。”
说着话,他站起来:“我还有一堆事,饭就不吃了。你们再有什么问题,问陈既吧。”
“邱良生兄弟伏法了,陈既以后去哪儿?去干什么?”常蔓突然很好奇,下意识问出口。
李西南也下意识看向常蔓,眼神复杂,难解读。
周惜罇已经走到门口,手扶住把手,看着陈既:“他想去哪里都可以。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样的人不能镇守一些岗位,是我们公职人员和人民的一点小遗憾,但……”
他看着陈既的眼睛,这是十年相处、值得一辈子信任的人:“我们的合作结束了,他的人生该有些时间是为了他自己。”
他说完笑了下:“等我忙过了,再聚。”
“嗯。”陈既浅淡的一声。
周惜罇走了,一桌子菜,没动。
乔枝和常蔓都有些恍惚,连瘫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饭店是陈既认识的人开的,包厢选在走廊尽头,有一扇窗,透过这扇单向窗户,是一道天斩煞,对面楼里的一切近在眼前。
高大建筑把天空都遮住,阳光还是丝丝缕缕进入他们的眼睛,在黑曜岩似的眼球点出光斑。
一件事存在太久,忽然消失,很少有人不会出现一种巨大的空虚茫然,但这样的身体本能之后,又会是巨大的轻松,像载着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