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湖边一座大宅子里出来一队人,领头者是一个中年人,他相貌平凡,却有一股豁达之气,一身华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湖边,面对下船的二人,连忙拱手,满脸堆笑,说道:“原来是董三公子和白虎堂主大驾光临,真的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董家辉刚要拱手想说点什么,却被聂新粗暴地打断,聂新冷冷地说道:“当初杜帮主说好了等灭了董三阳,就由两家联手,垄断这长江淮水水运和盐运,如今杜帮主死了,你身为杜帮主长子继承了父业,难不成就不履行约定了吗?”
瞬间,全场沉默。
“哈哈哈!”杜奎大笑,说道:“嗯,在下倒是忘记了,聂堂主现在可是白虎帮的副帮主啊。”
聂新脸上布满怒气,右手按在了刀柄上,被董家辉连忙按住。董家辉如今如丧家之犬一般,尽管组建了白虎帮,网罗了几百个亡命之徒,但他弑父的罪名早已传遍绿林,为黑白两道所不容,跟杜三娘的婚约也被杜三娘给直接拒绝了,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当初就是杜老鬼以杜三娘为诱饵,让他作出了弑父的举动。如今的他除了怨气,剩下的还是怨气,只是如今身为帮主的他,多了几份隐忍!
董家辉冷笑道:“杜帮主,如今你两淮盐帮一分为二,你正遭受淮北那边蚕食吧,大哥就别笑二哥了,如今我白虎帮需要你们盐帮协助,你盐帮难道不需要一个盟友吗?”
杜奎相貌平凡,可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沉思片刻,便拱手道:“董帮主,聂副帮主,请!”
一众人簇拥着便进入了董府!
董府占地面积极大,如果按照大唐律法,董府身为商人已经严重逾制了,这是要受到官府制裁的,但所谓地方有地方的对策,有地方上的变通之处,何况董府每年给扬州上下官吏的孝敬也不小,加之山高皇帝远,也就无人去理会了。再说这高邮湖大多都是渔民和商贾之家,哪个达官贵人想往这种地方钻呢?
后宅中有一座两层阁楼,阁楼上一个一袭红裙的少女,面若桃花,手中兀自把玩着几支桃花,凭栏凝望着天空。
此时燕子吱呀一声,低掠而过,空气中有几分沉闷,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小红,要下雨了,今日采摘的桑葚可曾放入房中?”声音温柔如蜜,濡软**,若是有一个男子听到,估计那骨头都酥了一半,此女正是那杜三娘。
一个身着黄衫的婢女答应一声,说道:“小姐,前院有人说,那董家三公子来了!”
“董家三公子?那关我何事,你这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找打!”杜三娘扬起纤手,扔出一支桃花,正好砸在了那婢女小红的头上。
杜三娘咯咯笑道:“小红,今年你可要走桃花运了,往日我可没这准头的,今儿个我随手一扔便砸中了你,。”
小红苦笑道:“小姐,我要是走了桃花运,那也得小姐你先走了桃花运啊,我可是陪嫁丫头的。”
杜三娘俏脸羞红,嘟嚷着嘴,“你这丫头,果然是想男人了,改明儿把你送给那些私盐贩子。”
小红可不饶过,说道:“小姐,你不会看上哪个私盐贩子了吧,这太可怕了。”
“找打!”杜三娘又扔出一支桃花,身体如那慵懒的猫儿一般,却是纹丝不动。
而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曾经那个少年被绑缚在石柱上,他看向自己那抹眼神,至今让她记忆犹新,那种对死亡的淡然,那种如渊似海的深沉,让她至今难忘。
下关码头。
一艘商船缓缓靠岸,很快,从船上下来一个仆人,船头上依旧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若仔细看去,他已然老矣。
“大人,我们到上元县了!”那仆人已经把一担行礼取下了船,放在了岸上,前来问询。
中年人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那枯瘦如柴的手,叹息一声,便下了船,本来他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追随师父孙思邈隐居终南山的,可忽然圣旨到来,让他出任上元县县令。若早个几年,他或许会露出笑容。他早先为邓王府典签,后来做了几年的益州新都尉,二考秩满去官后,一直在长安和洛阳生活,奈何他风疾越来越严重。
“大人,你看上元县百姓来迎接大人您了!”仆人惊呼道。
只见下关码头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群人,只见领头者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他笑容满面,远远地向着中年人拱手。
中年人一愣,说真的,他的官途颇为坎坷,也不曾有过为官名声,但如今见到上元县父老来迎接他,他还是激动地站起了身。颤抖着双腿走下了船。
武清走上前,笑道:“学生武清见过卢先生,县里父老都来迎接先生上任了。”
“奏乐!”有人高呼一声,只听见一阵欢快的曲子响起,两头大头狮子舞动起来,爆竿也不要钱地一根接着一根放。
中年人正是新任上元县县令卢照邻。至于卢照邻来出任上元县县令,让武清大感意外,但心中也非常欢喜,他不知道卢照邻的人品,但作为“初唐四杰”之一的人品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是卢照邻能够少给自己找麻烦,那他的商业之路将能快速发展起来。
卢照邻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有一种神情恍惚的感觉,多年以前,他也是如此年少,也被称作神童,甚至在王府中被比作司马相如,可是几十年以来,他官品不过一县尉,如今也只不过是七品县令而已,可自己风疾严重了,他还能有作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