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平原上,一到正月,便可见到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油菜花儿一开,天地间便似乎豁然亮堂了许多,到处都是花的聚会,一直蔓延到目光的尽头。
随着日子在春季的晴晴雨雨间游走,油菜花便逐渐退去少女火热的情怀,变成淡定而从容的邻家少妇。等到那种乡下人称作“豌豆八哥”的布谷鸟开始在高空飞过催促农村人插秧耕田的时候,油菜花全部谢尽,化为密如繁星的油菜荚子。
气温逐渐升高,绿绿的油菜荚子便渐渐变得干瘪枯黄,没有了开花时的那种美丽,却是劳作的农村人最喜欢看到的模样。待到能听见噼噼啪啪荚子爆裂的声音,便到了收获的时节。
这些年,随着油菜籽价格的不断升温,勤劳的农村人也都在田间地头种满了油菜。今天杨伟从新洲开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公路两边已经有人开始收割油菜籽了。
杨宝山家里也种了油菜,并且还不少。因为春季草鱼都是吃的买来的饲料,所以他那个三十多亩的鱼塘埂子上面全部种满了这个东西,如今也到了收割的时间了。要不然,等再拖得两天,只怕那从干掉的油菜荚子里面炸出来落到地上的油菜籽都可以抵得上家里一年买菜油的钱。
虽说是在农村长大,但杨伟也和现在他们村子里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从来就没有过帮助家人割菜籽的经历。小时候要读书,等大些了又要开始学手艺的学手艺打工的打工,地里的农活几时做过多少?
所以杨伟在农历四月天的阳光下呆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感觉全身都被汗给湿透了,被油菜梗从身上扫过,没一处不是痒得难受。腰也好像是变成了别人的一般直不起来,只想一头栽倒地上好好地歇上半天。前些日子自己农场里做的那些活儿和现在比起来,真的是轻松的不得了。想起自己的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春天割菜籽夏天割鱼草,杨伟便再也没有别的想法,拼命干活让父母轻松一点才是王道啊!汗如雨下,身后是一堆堆的割倒放在一起的油菜梗儿。
这次割菜籽,就是杨宝山一家人。杨伟本来也是说想让他那些员工过来帮忙的,被他老子杨宝山给一口拒绝了:“别把那些娃儿给累着了!”现在想起来,只怕是还没做上半个小时那些家伙就得叫苦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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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割完菜籽便用湾子里人家的手扶拖拉机运到家门口。在地上铺上一层油布,把那菜梗放在上面铺放好,便开始用一种叫做“镰枷”的工具拍打使油菜荚子一个个炸开,蹦出里面一粒粒黑色的圆溜溜的小菜籽儿,甚至还可听见菜籽儿哗啦啦落在油布上的响声。
“镰枷”是农村人专门做出来拍打油菜籽和黄豆的一种工具,一根一人长的竹篙子头上用火烧弯,折过来用绳子绑紧,留出的那个小洞里头装进去一块两尺长的用竹片扎起来的活动连板。
杨伟直着腰,眼睛看着地上铺好的油菜梗,人字步慢慢向前移动,手里那肯定是不能停的,人向前走一步,那“镰枷”便得往下拍打一次。操作这个东西初看起来似乎很轻松,但时间一长那整个人就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同时使用这个玩意儿也是要有技巧的,全凭腰间发力,稍微有点疏忽,那连板便会反过来。虽说不会伤到人,可这连板反过来的话那一下菜籽打不干净是小事,竹篙子直接敲在地上,“镰枷”很容易就会散架报废掉。杨伟刚开始弄这个玩意儿的时候,很是反了几回,不过到得第二天便像模像样了。
其实在他看来,这打油菜籽实在是太适合发泄了!心里想着烦心的事,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下拍打,虽说是累了点,却是用来发泄内心烦恼的好方法,比起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拿块拖鞋底打人家相片的“打小人”效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打油菜籽一个星期,当初的那个女人以及现在可能早就到号子里吃免费饭菜的张顺风张大老板便在杨伟的意淫中不知道被拍死了多少回。
今天停电了,跑到网吧里一直写到现在,在四周JWT疯狂敲击键盘的啪啪声中能够存活下来,一大幸事啊!嗯嗯……最后说一下,现在国家已经不提倡采用生吃泥鳅的方法来治病了,因为活的泥鳅带有很多的寄生虫。泥鳅虽好,弄熟之后再吃才是王道啊!
第六十章人命关天
等到上面的菜梗打干净之后,便会被摞起来用稻草绳子捆好放到一边,留着充当烧火做饭时候的燃料。捡走盖在上面的菜梗,下面那一层黑黑的小圆粒儿便露了出来。
伸手抓起一把来,放在手里搓一搓,干枯的表皮剥落显出里面汪汪的油意来。慢慢张开手,感受到油菜籽从指间滑落的那种痒滑,杨宝山脸上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照这个样子下去,今年半年的开支就可以收回来了。”
本来前两年打死杨宝山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辛辛苦苦三百天,洒尽汗水责任田;亩产千斤收成好,年终结算亏本钱。”便是那时候过年时贴在大门口的春节对联,更有“要想富,少养干部多养猪”,“爱党爱国爱家乡,防火防盗防干部”等等一系列的顺口溜。
不过现在好了。自从去年春天隔壁监利县出了一个感动全国的李月平,向总理上书说了那句引得无数国人黯然泪下的大实话之后,引起一系列的关于“三农”问题的改革与反思。整个江汉平原上农村的风貌似乎便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作为紧邻监利的洪湖市,也明显地发生了变化。最起码,从去年五月份开始各种农业提留税费杂费便在突然间减少了许多。
紧接着,也许是政策倾斜,又或者是因为吃饭的人多而种地的人少,各种农副产品价格逐步攀升,一再突破历史记录。作为农民,杨宝山自然是对这种现象表示欢迎的。就比方说眼前这黑不溜秋的菜籽儿吧,前天隔壁家里卖的时候是一块八一斤,当时大家还很高兴呢,都说今年的菜籽价钱好,可仅仅只隔两天时间,价钱就跑到了两块,足足比前天高出两毛钱一斤,并且照着目前的势头来看只怕暂时是没有往下跌的可能了。
因为菜籽遇潮可能发芽,里面又含有很多油类以外的其他有机物,稍微保存不好便会出现变质等等问题,所以杨宝山将那六千多斤打出来的油菜籽在家里屯放了两天,见价格始终在两块到两块一之间徘徊,便和那上门收购的打个招呼全部以两块零八的价钱卖了出去。用手蘸一下唾沫,点着那一张张粉红的钞票,杨宝山满脸堆着笑,似乎一下子就年轻了好几岁。
当然,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世上的事说不准的。杨伟从他爸家里出去往自己农场里走的时候,便听见前面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很是急促。跑过去一看,却是自家房头里的一个婶娘喝了农药,大家要他开车赶紧送到镇上卫生院去抢救呢!
当下再顾不得那许多,直接从那门前推起一辆不知的是谁的自行车就往农场赶,小面包还在农场里放着呢!速度飞快,跑到农场连招呼都没和那几个学生打一个,将那自行车往旁边一甩,上车点火便往那婶娘家里去了。
七手八脚把人抬到车上,杨伟便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往街上狂奔。不过因为正值油菜籽收割的高峰期,有些家里婆娘懒牌瘾大的便想出个法子来,将那些油菜梗搬到刚修好的水泥公路上,好让人家去去来来的车子给她把那些菜籽儿给碾下来,剩下自己拍打的功夫好去牌场里潇洒一番。却不知自己这番举动会给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杨伟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等一下回来的时候一把火将这些路障给烧个干净了才好。人命关天,要是因为这些个事情给耽搁了抢救的时间,只怕这车内的几个人都要下去找那些懒家伙拼命了。
一路鸣着喇叭,小面包直接就冲到了镇卫生院的急诊通道前面。医院的医生倒是对这些很有经验,一年最少都有个七八上十例这种事,一面安排家属去缴各类费用,一方面则开始准备洗胃。
杨伟这个时候也从旁人嘴里知晓了事情的根由,都是赌博害人啊!这家里前几天卖了菜籽,手里有几个活钱了,自己那个叔子心就开始痒了起来。他以前也是在外面玩惯了的,手里没钱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可这菜籽钱一接到手,当晚就是打麻将一个通宵。
本来那婶娘也说前些天是苦了他,要打牌就让他打几天吧。谁知男人运气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