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彩儿更是毒舌:“谁不知道我们北泽牛多羊多将军多……”
乐女们笑作一堆,只有公孙筠秀笑不出来。
还好,陆惊雷只是送亲的,等到了地方,他就必须离开。大邱人不可能放武将入都城,她只要再忍几天就好了。
公孙筠秀的想法没错,陆惊雷的确不可能入大邱都城。事实上,他只要是将公主送到离峒山关百里之外的巴托城,到了那里他的使命就结束了。
巴托城可以说是大邱国西部的门户,城门多达八处,左边挨着波涛汹涌的东黎江,右边倚着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两国交战时,北泽军曾五次倾兵来袭,都没能将其攻下。破不了巴托,就无法深入大邱腹地,最终导致战事胶着,才不得不与大邱走入和谈。
说白了,北泽人眼里的巴托城就和大邱人眼里的峒山关一样,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出关后,公主一反常态,不再拖延行进速度,相反一直督促赶路。于是,不到四天,和亲队伍就赶到了巴托城。
与倚着防御高墙修建的平冗城不同,大邱人在巴托城外加修了瓮城,也就是一座半圆形的防御小城。小城的城墙厚度与主城一致,但城内并不住人,而加筑箭楼、门闸、雉堞来增强防御力,就像给主城加多了一层盔甲。这“盔甲”不但能御敌,还能伤人。
陆惊雷领着和亲队伍踏入城池后,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城内设施,倨傲鲜腆的同时,也忍不住为它折服。
前来迎接六公主贺兰端绮的是巴托城城主蒙覃与守城大将莽嶟。
陆惊雷与莽嶟曾多次在战场上交手,两人各有胜负,所以性格赤诚的莽嶟对年纪小他一半有余的陆惊雷十分看重,连带着对北泽公主也客气三分。而巴托城城主是大邱王蒙毅的亲侄儿,三十上下的年纪,个头瘦小,一脸的精明算计。
虽然入城仪式还算隆重,但贺兰端绮却以蒙覃、莽嶟身份不够尊贵为由,不肯离开马车,结结实实地给了大邱人一个下马威。
程仕之等文官急得额头直冒汗,陆惊雷则是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好戏。
最后,蒙覃请来了同样驻守在巴托的大邱太子蒙洛,贺兰端绮这才施施然走下马车。
那蒙洛本来来得很不乐意,但见到贺兰瑞绮的一刻却是完全没了脾气。这当然都要归功于贺兰端绮出众的容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俗词并不适合贺兰瑞绮,她的美貌带着宝刀名剑才有的锐利,既能轻易吸引人的目光,也能轻易将人割伤。她大概是世上最适合红色的女子,奔放热烈,只消一眼,就灼得蒙洛全身发烫。
亲自将贺兰瑞绮迎入巴托驿馆,蒙洛满脸堆笑地说:“公主一路劳累,请先到驿馆安顿小憩,晚上蒙洛再为您接风洗尘。”
“有劳太子大驾。”
“不敢当。”
“敢当的。再过不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本宫可是很期待有你这样出色的孩儿呢!”说完,贺兰瑞绮便留下一脸赤色的蒙洛,风姿摇曳地拂袖而去。
要知道,这蒙洛虽是大邱王蒙毅的老来子,今年也有二十六岁了。而贺兰瑞绮年方十九,却要嫁给他的父亲,成为他的长辈,这便宜还真是占得让他无语。
六公主连连发威,弄得大邱人下不得台面。作为送嫁的礼官,程仕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门心思想着该怎么劝说公主收敛。而作为送嫁的武将,陆惊雷却只想着入驿馆之后如何找机会接近公孙筠秀的事。
虽然同行了一路,公孙筠秀却一直与其他乐女寸步不离,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她交谈。抓心挠肝的,再这么下去非把他憋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加更,A_A
☆、鸿门宴
巴托的驿馆算不得豪华,但空间很大,敞开式的布局,地面用木料架空,屋内只有梁柱而无实墙,统一用木制推门充当隔断。北泽公主的随嫁一共二百多号人,都尽数在馆中容纳下来。
乐女与舞姬再次被安排在一起,分到了驿馆中部的屋子。十六人一间,全部领了地褥,以地为床。
因为陆惊雷之前为公孙筠秀撑腰,狠狠地教训了杜紫纤,所以舞姬们现在看到乐女都是夹着尾巴。一入住便将房间里朝阳的好位置统统让了出来,全体挤缩在角落里,很是谦卑。
公孙筠秀与乐女们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大家同属教坊,抬头不见底头见,弄成这样总是膈应。于是,公孙筠秀主动与她们搭话示好,向来以刺头自居的南彩儿也跟着放软了态度,合力化干戈为玉帛。
本来两拨人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得了台阶,也就渐渐融洽起来。不过,吃了亏的杜紫纤却始终抹不开面子,一直在与乐女们保持距离,尤其是与公孙筠秀保持距离。公孙筠秀也没指望能与她冰释前嫌,自然是随她去了。
夜里,大邱太子蒙洛在巴托城城主府设宴,公主与送嫁的文武官员一同出席。
乐女与舞姬们不用侍奉,全部留在了驿馆。
诸莹逼着公孙筠秀翻出陆惊雷送来的虎皮,要为她缝护膝。公孙筠秀还是不太情愿领受陆惊雷的好意,但诸莹说什么都不准她跟自己过不去。
看她在灯下为自己操持的模样,公孙筠秀打心底里觉得感动。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得友若此,她实在算不得福薄。
还有,明天陆惊雷就必须打道回府了,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完全脱离他的魔掌。从今往后,千山万水再不相逢。一想到这个,公孙筠秀就有些抑制不住唇边的笑容。
与她的好心情正相反,入夜之后,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让这个本就寒冷的季节变得更加严酷。
转眼就到了戌时,诸莹终于将护膝做成,并把它套在公孙筠秀的膝上。柔软的虎皮贴着膝盖,带来舒心绵密的温暖。公孙筠秀满足地笑着,眼中划过一丝怅然。
过了今晚,她与陆惊雷就真的要结束了。就像长在身上的恶瘤,能摆脱固然高兴,可看着它曾经存在的位置,还是忍不住感觉莫名的失落。
此时,同屋的女子已经陆续睡下,小王遥甚至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