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拉夫妥低声说,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这一点呢,”那人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还有待商榷。不过老兄,你也疯了,我们都疯了,我们都是焦躁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直都是这样。你知道印第安人为什么要做图腾柱吗?”
拉夫妥面前那人用戴了手套的食指指节叩击图腾柱;图腾柱上雕刻的人像一个叠着一个,睁着盲目的黑色大眼,望向峡湾的另一端。
“是为了照看灵魂,”那人继续说,“好让灵魂不会迷失。但是图腾柱会腐烂,它们当然会腐烂,这是图腾柱的功能之一。图腾柱腐烂崩坏以后,灵魂就得去找新家——也许是面具,也许是镜子,也许是初生的婴儿。”
水族馆传来嘶哑的叫声,那是企鹅奔跑发出的声音。
“你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拉夫妥问,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游戏结束了,真可惜,拉夫妥,我玩得很开心。”
“你是怎么发现我会查到你身上的?”
那人抬起一只手,拉夫妥反射性地后退一步。那人手上垂落一样东西,是一条项链,项坠镶着一颗泪滴形绿色宝石,上面有一条黑色裂痕。拉夫妥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欧妮起初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她……这该怎么说……她被说服了。”
“你说谎。”拉夫妥说,屏住气息,并不相信对方的话。
“她说你不准她告诉你的同僚,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受我的建议,一个人来,因为你认为这会是你灵魂的新居所,是你复活的机会,对不对?”
冰冷细雨打在拉夫妥脸上有如汗水一般。他的手指扣上手枪扳机,集中精神,控制自己,缓缓说话。
“你挑错地方了,你站的地方背对海面,而且离开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有警车守住,没有人逃得了。”
那人嗅了嗅空气的气味:“拉夫妥,你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
“恐惧。肾上腺素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不过这你应该知道,我敢说你在你殴打的那些囚犯身上,一定也闻过这种味道。莱拉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尤其是当她看见我要使用的工具时;欧妮身上的这种味道更浓,也许是因为你跟她说过莱拉身上发生的事,所以她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遭遇。这种味道很能让人兴奋对不对?我在书上读过有些食肉动物会利用这种气味来找寻猎物,想想看那些颤抖的猎物想要躲藏,却很清楚自己身上发出的味道会引来杀机。”
拉夫妥看见那人戴着手套的双手垂了下来,手中并无其他东西。在光天化日下,此地接近挪威第二大城卑尔根的市中心。拉夫妥虽然有点年纪,但这几年滴酒未沾,体能状况保持得很好,反射动作快,战斗技能也不生疏,一眨眼就能拔出左轮手枪。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害怕到嘴里上下两排牙齿直打战?
6 手机
第二日
麦努斯·史卡勒警官背倚着他那张旋转办公椅,闭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现一个男子的影像:男子身穿西装,面朝另一侧站立。麦努斯立刻睁开双眼,看了看表:六点。他认为自己应该可以休息片刻,因为他已执行完找寻失踪人口的标准程序。他打电话给所有医院询问是否有病患名叫碧蒂·贝克;打电话给挪威出租车公司和奥斯陆出租车公司,询问昨晚他们派车去贺福区附近接送的客人;询问碧蒂的银行,并收到回复说碧蒂在失踪前并未从账户中提领大量现金,昨晚或今天也没有注销账户。派驻在加勒穆恩机场的警察也获准查看昨晚的旅客名单,但飞往卑尔根市的班机上,唯一姓贝克的旅客只有碧蒂的丈夫菲利普。麦努斯也询问过丹麦和英国航线的渡轮公司,尽管碧蒂极不可能前往英国,因为菲利普留有碧蒂的护照,也给警方看过。企图心旺盛的麦努斯按照一般程序,对奥斯陆和阿克修斯郡的所有旅馆发出安全通报传真,最后还指示奥斯陆的所有行动单位,包括巡逻车,全都睁大眼睛留意碧蒂的行踪。
现在只剩下手机的问题。
麦努斯打电话给哈利,报告目前状况。麦努斯听见哈利气喘吁吁,背景有鸟儿发出的尖鸣声。哈利挂断电话前问了几个有关手机的问题。麦努斯讲完电话,站起身来,踏进走廊。卡翠娜·布莱特的办公室门开着,灯也亮着,里头却没人。麦努斯爬上楼梯,来到楼上的员工餐厅。
餐厅已打烊,但保温瓶里还有微温的咖啡,门边的手推餐车上有薄脆饼干和果酱。餐厅里只坐了四个人,其中一人是卡翠娜。她坐在墙边一张餐桌前,正在阅读活页夹里的文件,面前是一杯水和一个餐盒,餐盒里有两个开口三明治。她脸上戴的眼镜镜架细、镜片薄,看起来几乎像是没戴。
麦努斯倒了些咖啡,走到卡翠娜桌旁。
“打算加班吗?”他问,坐了下来。
卡翠娜从面前的数据中抬起头来,麦努斯似乎听见她轻叹一声。
“看我猜得准不准?”麦努斯微笑说,“你带了自制三明治,这表示你出门前就知道餐厅五点打烊,而且你今天会工作到很晚。抱歉,当警探就是有这种职业病。”
“是吗?”卡翠娜说,眼睛眨也不眨,视线又回到数据上。
“对啊。”麦努斯说,啜饮咖啡,趁此机会好好观察卡翠娜,只见她倚身向前,上衣领口内看得见胸罩的蕾丝花边。“今天我调查碧蒂的失踪案,我查到的和别人可以查到的一样多,可是我认为她可能还在贺福区,说不定就躺在某个地方的雪堆或落叶堆下,也说不定躺在贺福区众多小湖和小溪的其中一个里。”
卡翠娜默不作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认为吗?”
“不知道。”卡翠娜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