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谅这边复诊也结束了,腿骨长势不错。冯友士又道现下已可以挪动挪动了。老躺着也养不好。这点年谅倒是早就知道了,去年十一月腊月间夏小满就怕他躺得肌肉萎缩,老叫他活动。
又聊了两句生意,冯友士那边头批粮食已运出来了。该挂名的,出入账的,都做得妥当,没有半点儿纰漏。年谅心里也踏实了,瞧着时辰,虽离午时不近,但算算路程,冯氏夫妇若要回玫州城。也是赶不上午饭的,便开口相邀留宴。
冯友士刚开口回绝,外面便报二奶奶求见。
夏小满是来同年谅汇报:冯夫人想去海边儿转转,她跟着去当导游。
诊断结束,匪婆没要诊金,就提了这个小要求。道是自小在西北长大。虽然之后跟着丈夫走南闯北,但是一直不曾在海边儿近处细细看看。难得这次有机会,所以请夏小满“成全”,领她往近处看看。
夏小满无可奈何的借着搔了搔额头,拿手当了小半张脸,使劲儿翻白眼,果然,TMD两口子来就是旅游的……。可人家免费给你治病,又免费给药,想看看你家外面那片海,你还能拒绝?夏小满只能当一回实地导游。
当然,出门前还得来请示领导。其实,她此来也有好奇的成分在里头,想看看冯友士先生这七十二变又变成什么了。>;
冯友士先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次是个中年发福地商贾模样,一脸横肉,眼睛被挤成狭长地一条,却是目光犀利。听闻夏小满说他媳妇要去海边儿,眼神透着几分无奈,胖嘟嘟的脸上却是表情不明显。
“与六爷添麻烦了,拙荆不谙事……”冯友士道。
年谅笑道:“想留先生还来不及,何谈麻烦!”又是偏头向夏小满道:“你便陪谭夫人去吧。”顿了顿,虽当着冯友士面不大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低声嘱咐道:“你莫像上次那样兴起玩水。水凉着呢。你身子不爽利,顾惜点儿自家。”
夏小满抿着嘴,忍着笑意,点头应了。
问了橹婶子是落潮的时候,夏小满就更高兴了。好几日不曾到海边儿,因忌口不曾吃蟹,就想去捉些小螃蟹回来炸了吃。春天雨后采蘑菇,夏天海边捉螃蟹,都是她童年最为快乐事情,这爱好就一直延续下来,便是大了,她也爱这样拎个小桶去海边捉小螃蟹,回去一过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嚼一嚼满口香。
虽是生理期忌寒,然也不多吃,就当零食,应该无碍吧。
到了海边儿,已经是落了大潮,海水蜷缩在天边一角,留下大片滩涂。
站在大块磨石垒的小码头上,夏小满指了指远处淡蓝地一抹,道:“不巧了,落大潮,就能看到那么一点点。要不咱们要两双不怕水地皮靴子,往里头走走?”
匪婆极目远眺,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无妨。终是见着了。海子终是有边儿的,海却是连着天,也没个边儿,好生阔朗,瞧着便极是舒畅。”又问,“……这水是全退光了?多暂能回来?”
夏小满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退到头儿了,若到头了,半个来时辰就开始涨了,到涨满差不多得三个时辰。吃完晌午饭再来看看。那时就能大不一样。”
匪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瞧见不远处泥泽中,一只小海蟹从蛰伏地洞**里爬出来,青褐色的甲壳边缘看来有些透明。纤长地腿迅速交错,很快又隐没在另一个洞**中。
她偏头瞧了瞧夏小满,露出孩子般的表情,问道:“蟹?咱们下去看看?”
夏小满笑嘻嘻道好,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早叫备下的小桶,递了一只给匪婆。
滩涂上,这会儿没有女侠没有夫人,只剩下个好奇心极强的大女孩。掖好了裙脚,不顾海泥沾湿鞋帮,兴致勃勃地跟着夏小满学怎么翻石头找螃蟹,怎么避开大螯捏着蟹壳两侧抓起螃蟹来,玩得不亦乐乎。
夏小满见她纤指翻翻捡捡着实伶俐,心道不愧是江湖中人,就是一个手脚利落,便也就不怎么照应她,由着她玩去,拎着小桶捉自己地。好自制“蟹肉酥”。
她这边琢磨着自家的零食,那边忽然听见匪婆“哎呦”了一声,她忙扭头去看,却是匪婆遭遇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蟹。光顾着高兴了,不晓得这样螃蟹的狡猾厉害,一不留神就被蟹螯夹了手指,忙去甩手,却是越甩夹得越紧。
夏小满忙道:“快把螃蟹放水里去,放水里它就松开了……哎,哎,不行。别拿石头砸……”她这话音还没落,匪婆那头一早抓了块石头,手起石头落,把那螃蟹壳子砸个稀烂。
夏小满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弱弱的道:“大姐……砸了它也不松开啊……”
蟹壳四分五裂,肉都成了肉糜。螃蟹自然无差别挂了。可蟹螯劲力仍未消失,依旧死死夹在匪婆手上。
匪婆秀美紧皱。咬牙切齿,伸手去掰那蟹螯,却是既掰不动,掰一下也钻心的疼。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女人装贵妇地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温柔娴淑,那拿帕子擦珍珠地镜头还在她眼前晃荡,这转眼又是匪气十足,砸螃蟹这个狠劲儿……
“你不会武功……?”夏小满问道。一边儿寻了块长条石头,塞到蟹螯缝隙里慢慢撬动。
“不会。”匪婆咬着牙,回答得简洁利落,做事也不烦嗦,止了夏小满的手,扭头往远远站着的随从那边提声喊道:“绿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