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静默,只闻得宋南絮粗重的喘息。
赵玉四肢像是被定在原地,眼底涌起一抹异样的光亮后迅速炸开。
“我······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贪官污吏,我只是气他们,也气这世道。”
宋南絮说着红了眸子,当初她的敬重的先辈们,为了百姓能吃饱,日以继夜的钻研出作物,才能让人们不需要挨饿受苦。
可到了这里,竟然多得是罔顾人命,贪下救命的粮食,宁可倒了也不愿意救这些人命。
清水县是灾情最轻的地方,可村里还是那么多瘦到皮包骨的孩子,那像随州、许州,饿殍千里又该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她虽不如先辈那般伟大,却也存着普通人该有的良善,更有几分明白是非的三观。
赵玉眼底掺着一丝不可置信。
明明她与父亲从未谋面,说出的话却异常相似。明明出身农家,可她的见识与眼界又全然不似一个普通女子,每每令自己刮目相看。
自从赵家出了事,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
周遭不少人都议论是父亲素日行事得罪人,才会在这个时候无人帮忙说话,除了漠然更多的是一种嘲弄。
宋南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个炙热的怀抱拥紧,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在鼻尖愈发浓郁。
“多谢你这番话!”赵玉喉间微颤,语出已经染了哭腔。
“我不过实话实说,要谢也是应该谢谢你爹,若不是他这般,只怕不知还要死多少无辜百姓,所以他不该被人污蔑,含恨九泉。”宋南絮涌起一股心疼,探手环住他的腰,安抚似得拍了拍他的脊背。
房内再次陷入静默。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见赵玉平复好心情,宋南絮这才开口,“如今得到这些重要信件,算是天佑了。今日你与那郑主簿虽未起争执,可此人城府颇深,这东西关系他的身家性命,只怕昨夜留在知县府上的人,他都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你说的没错!”
赵玉将下巴搁在她细嫩的肩上,长指拈着她散在背后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地把玩着,仿佛那是一个黑色的玉环,牢牢套在修长的指节上。
“今日刚丢了东西,他心中有鬼,自然无法静心。可若等上几日查了周围一切还无果,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复盘今日之事,我若突然离开,恐怕更会引起他的怀疑。”
“对了,我想起来了!”
宋南絮从他怀里快速退了出来,从袖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你瞧瞧就知道了。”宋南絮笑了笑,坐到桌前。
赵玉紧挨着她坐下,长臂一捞将她带进怀里,双臂舒展的穿过她身侧,抖开手里的纸张,瞬间被鲜红的官印吸引住视线。
“是建州的路引!?”
“嗯!原本我是想替你寻个由头光明正大的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到前些日子与刘老爹闲聊得知朝廷因为这几年大旱,从外边引进了一种占城稻,听闻一年能种出多季稻,一来,我确实想寻些谷种来,二来,你也能打着这个由头走,一举两得!还好我今日早早去了衙门讨了这物价,不然有了早上的事,只怕过两日去衙门更会惹人怀疑。”
宋南絮说着支起身子,扭头看向赵玉,“不过你不用管这些,只管安心去办你的事,谷种的事情我会另外托人去办,到时候遣个商队运送回来,只说是你办的便好了。”
暖灯下,少女长睫卷翘,墨黑的瞳孔满是筹谋与担忧,再往下便是一圈浅浅的青色。
想来是昨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