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魔经常以同类为食,她已经领教过了,也渐渐感到习惯。偶尔她会想,要是饿到要死,吃劣魔肉并非不可接受。说到底,他们是怪物般的存在,和人类的差距大了点。
然而,肉干里混有人肉,那可是另外一回事。她一想“吃人”二字就全身发毛,绝对不能接受。也许面对饿死的恐惧,她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但她这不是还没饿死吗。
苏眉被这个消息深深震撼了,忘记追赶提多大人,趁热打浣熊,要他把话说完。等她反应过来,那个灰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劣魔正围在一起,好像在争夺某样东西。
她足足愣了十秒钟,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要围在一起,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们正在争抢獠牙先生的尸体。
石台虽然定期发放食物,却不是分配到个人手里,而是凭力气去抢。力气弱小的劣魔往往什么都抢不到,甚至被强壮的同类伺机杀掉。他们只要做的不太过分,负责监督的人就不会管。一个不小心,弱者甚至会被活活挤下石台,掉在熔岩里摔死。
有了这样的前提,他们盯上劣魔尸体也很自然。
苏眉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提多随口说尸体是她的,根本吓不住这些一见食物就眼红的怪物。他们无视她的实力,只想多抢几口肉,一副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她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这倒不是她大方,而是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不想为了一具血淋淋的丑陋尸体,冲上去争抢厮打,然后制造更多的尸体。
最重要的是,那具尸体对她价值有限。她也尚未放弃矜持,理解维护权威的重要作用。而且,她至今还没出现饥饿感,缺乏竭力争夺的动力。
大约一分钟过后,在她的注视下,劣魔堆“呼啦”散开了。他们的表现和食人鱼一样,原地只剩一堆白骨,还有肮脏不堪的血迹。有的骨头上留有牙印,不知是谁意犹未尽,看见骨头还咬了两口。
大部分劣魔没能弄到好处,反而被打的鼻青脸肿,嘟哝着离去。剩下的全是身强体壮之辈,兀自意犹未尽,慢慢地踱步走开。苏眉在看他们,他们也在看她。她看到他们的表情时,蓦地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存在错误。
因为,这些劣魔脸上满怀恶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左眼写着挑衅,右眼写着找事。如果翻译成人类的语言,估计应该是“你瞅啥”。
苏眉仍然不怕他们,可禁不住心底发寒。她不敢再坐石台边上,默默往内侧移动了一段距离,以免遭到蓄意推落。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记起提多大人并未真正回答问题。他扔下一个重磅炸弹,炸傻了她,就自顾自地走开了。要想获得有问必答的待遇,肯定还得先击败他才行。
严格来说,提多产生灭掉苏眉的想法,并不算错,因为苏眉的确想揍他。可惜他们不知彼此的想法,只能随时留意,每每装作若无其事,将目光投向对方的身影。如果旁观者有心,说不定会认为他们在玩双向暗恋。
然后,她又想起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只有大恶魔才有“房屋”这种东西,比如活火熔狱中心,直插天空的赤红石殿,再比如温迪尔图斯的高塔和石球。苏眉不知前者的存在,却已领略过后者的用心。这既是身份象征,也是实际需求,毕竟他们社会地位极高,总不能天天在光天化日下做事。
苏眉没想这么多。她唯一在想的是,自己毫无隐私可言。现在她不饿,也没有急迫的生理需求,万一有了,难道要当着这么多怪物的面解决吗?就算可以,提包里的扁瓶也无处安放。一旦拿出它研究,势必引起他人的注意,然后被人夺走。
平生第一次,她体会到了无产阶级的痛苦,还无计可施。黑袍看起来值得信任,但能信任多久?倘若它受到限制,像网游道具那样,存在某个持续时间,那她岂不是糟糕透顶?
“要到什么等级,才能有自己的住所呢?如果有急切需求,能不能抢别人的?”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思维已经受到了环境影响,开始往强盗的方向发展。她本人尚无所觉,只反复观察石台上的建筑物,想弄清它们的用途和主人。
由上空往下看,石台上的劣魔熙熙攘攘,如布满黑灰盘子的彩色蚂蚁。他们要么在山腹里,要么在这种石台上,不被容许走进大恶魔的领地。
双头飞龙在空中盘旋。它们属于深渊翼龙,并不是恶魔的分支种族,但常被恶魔驯化为工具。每当它们出现,就代表上层的眼睛在紧盯这里。
苏眉听到空中传来汽笛般的嗥叫声,诧异地抬起头来,结果和飞龙的眼睛撞个正着。飞行种族的视力自然不用说,她的只有更好。她好奇地看着它布满鳞片的皮肤,平滑振动的双翼,还有此地罕见的冷色调颜色,心想难道这就是奇幻世界里鼎鼎有名的龙?
尽管百般不愿,她仍向旁边的劣魔送出一个问题,“那是什么东西?”
答案乃是意料之中的明确,“我,不知道。”
“……就两个词,你有必要顿一下吗?”苏眉气急败坏地说。
这只劣魔瘦骨嶙峋,看样子混的不太好。他紧盯着那块盾牌,因为那上面粘着一大块碎肉。苏眉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觉一阵恶心,再看他的模样,又觉得有点可怜。由于她不想拿纸巾擦这种东西,想了想,把盾牌凑了过去,说:“你可以吃了。”
劣魔自然不会感谢她,更不认为应该报答。他瞬间扑上盾牌,模样活像饿死鬼投胎。苏眉还在眨眼的时候,盾牌就被它整个儿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