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把苏眉等人划分到了另外一边,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一边。她睁开那只很奇怪的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直接说出了疫病的本质。这是很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她可能比疫病更可怕。
由此可见,他的胆量确实不错。
苏眉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愣了一下。凯在旁边代为回答道:“因为我们找不到痕迹,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对方可能下手的方式。我们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把疫病和失去灵魂联系起来。别人提出疑问时,我们根本无法回答。”
第211章
还没到天亮,生病的女人就死了。她死的的确很安详,从头至尾,未曾发出任何声音,只静悄悄地停止了呼吸。这是灵魂之火熄灭的一刻,也是她灵魂彻底消失的一刻。
波瑞斯队长怀着很大的善意,希望孩子可以顺利出生。毕竟,在正常人的概念里,一个人还在呼吸,就代表她活着。既然她活着,就代表可以诞下已经成熟的胎儿。
他的想法没有错,但在特定的环境下,竟产生了相当恐怖的后果。
母亲生命终结之前,婴儿诞生了。一番手忙脚乱后,奥斯把它小心地拖了出来,更小心地捏断脐带。他一只爪子就能托住它,活像托着个哈密瓜,无措地看着屋里的人。
然而,母子两人命运完全相同。这个婴儿不哭,不动,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苏眉搜肠刮肚,回想脑子里的知识,试图让它哭出声音,结果一切行为都白费力气。过了大约五分钟,婴儿同样无声地死去,身体慢慢变冷。
苏眉又叹了口气,叹的比上一次更响。她要奥斯去水井打水,清理一片狼藉的现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看,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婴儿,就像它的母亲。如果灵魂不在躯体里,这具身体将很快停止活动,进入死亡状态。”
波瑞斯显然很遗憾,却以中年人的成熟态度,随和地接受这个结果。他说,他们不必费心打扫房间,反正这间木屋,连同木屋中的所有东西,都得被烈火焚毁。
一如既往,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人已经彻底死亡,那么烧掉还是埋掉,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们从上半夜折腾到下半夜,接近于一无所获。苏眉走出木屋大门时,一抬头看见满天繁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在这个季节,晚上一样很热,只不过,现在没有人会注意气温问题。
“是不是觉得很挫败,队长大人,”凯跟在她身后,很平静地说,“瘟疫和战争不同,看似平和,实际更令人绝望。他们可以拿起武器抵御敌人,却很难抵抗病症。”
他离开萨因后,在伪装和不伪装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为了避免给苏眉惹来麻烦,他坚定地选择了前者。但他不再装作脾气很好、性格善良,经常以极其冷漠的态度,发表极其刻薄的意见,并且一针见血。一个说话老气横秋的年轻精灵,和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找打的年轻法师,让这支队伍独树一帜。
波瑞斯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仍然隐约希望他们尽快离开,可见他们的奇葩程度。
苏眉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凯。她不觉得他刻意讽刺,但效果差不多。从他的态度中,看的出他很在乎这场瘟疫。她认为,他的心情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她说:“幽星大人,你好像忘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凯说:“哦?”
“这有可能是一场基于战争的瘟疫。”
他们不想在泽坎逗留,决定连夜赶路。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很有必要暂时留下,观察幸存者的发病情况,可苏眉不需要这么做。她敢向所有人保证,他们得出的结论正是事实。这是一种看起来像瘟疫,其实另有隐情的人为灾难。
这一路上,她不止一次静下心,仔细感应其他神骸的位置,然后次次失败。她求助于克雷德,发现他失败的比她还要干脆。如果他们没有感觉,就证明神骸不在海岸附近。但她总是难以释怀,无论手头在做什么,心里总想把侵蚀灵魂与神骸联系起来。
自泽坎向南走,活动的人多了一点儿。他们每路过一个村庄或小镇,总能看见类似的惨状。区别仅在于,有些村镇人口数量大,存活者比较多,尚未达到“鬼城”的地步而已。
这些地方都有士兵、骑士、牧师活动。他们抵御力较强,即使在疫区逗留一两天,也大多安然无恙。不过,这可不是万全的保障。苏眉曾看见染病的牧师,身穿长袍,弯着腰呕吐,亲身演示病发的第一阶段。
直到离开这片遍布村庄的地区,情况才大为好转。他们沿大路前行,没过多久,就又遇见了设在路上的关卡。这些关卡防止病人进入军营,与防止病人逃到安全地区的那些异曲同工。
隆尼森取出银缰骑士团的证明信,说明自己一行人的身份,顺利得到守卫的认同,在各个关卡间畅行无阻,行动异常顺利。据一位地位较高的事务官说,事实上,米莉索尔女伯爵已经下达命令,要他们密切关注神骸之女,以及银月王的兄长。
她说,他们一旦抵达紫岩礁,就立刻上报,使她在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米莉索尔担任银缰骑士团的大团长,和托雷斯爵士是上下级,也是朋友。克雷德曾见过她一面,对她印象甚佳。人类当中,值得他夸奖的成员不算太多。因此,苏眉对她相当好奇。等巫妖告诉她,女伯爵和斐云国王之间不清白时,就更好奇了。
事务官提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开口打听,米莉索尔是否和萨因的阿尔蒂芒一样,全权负责这桩突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