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我们来看你了。”说话的少女鹅蛋脸,一双明眸,形如月牙,未语先笑,十分喜人。
文竹恍若未觉,身子动也不动,那少女有些恼了,便要出手扳她,却被旁边的少女拦下了,那少女肤色白皙,细长眼睛高鼻子,套了件水粉的罩衫,旁边另有两个小点的女孩却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瓜子脸,樱桃小嘴单凤眼,梳着双包头,最后个女娃约莫八九岁光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小小年纪已然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最先说话的少女再次开口,隐隐带了几丝怒气,道:“姐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五妹妹却要替姐姐嫁到那孙家去了。”
文竹终于有所反应,转过头,漠然的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那少女脸上青红交替,怒气勃发,握紧双拳,大喊道:“我是谁?我是谁?我这几日来了多少次?每次都跟你说一遍,我是你四妹文菊。”
转手拉过那着水粉罩衫的少女,咬牙切齿地道:“这是五妹晓梅。”
又分别指着双胞胎和那最小的女娃,狠狠道:“那是六妹晓兰和七妹晓竹,八妹晓菊。”
文竹垂下眼,轻轻地,“哦。”
文菊冷冷地盯着她半晌,扭头便走,文晓梅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文晓菊随后而去。
双胞胎却手牵手,望着她,两双眼睛里水意氤氲,嘴巴一撇,便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无比伤心无比凄惨,便象是被亲娘抛弃了般。
文竹只觉魔音贯耳,皱着眉头喝道:“哭甚么。”
双胞胎对望一眼,止了泪,却齐齐扑了上来,熟练的爬到文竹的床上,一头一个,甚是依恋的偎着她。文竹身体一僵,任由她们靠着自己,感觉俩个粉妆玉砌的女孩,小身子软软的,尚带着股清香。
双胞胎微微抽噎,断断续续地道:“三姐姐…是…不是…不理…我们了…”
被双胞胎可怜兮兮地盯着,文竹见她们又要哭,终生硬地道:“不会。”
双胞胎登时破涕为笑,一齐把头埋入文竹怀里,拱了两拱,一个道:“姐姐,我要吃芙蓉桂花糕。”另一个马上接口:“我也要。”
文竹一怔,愣了愣,伸手从床边几上拈了块桂花糕,掰成了两半,喂给旁边的双胞胎吃了。
双胞胎吃的心满意足,两双眼睛眯眯着,加上先前大哭耗费了许多力气,小身子一松,竟在文竹怀中睡过去了。
文竹把她们轻轻放好,盖上被子。心中暗自忖道:这就是亲情吗?想到前世被背叛的苦,又立刻心如磐石,今生,莫要沾上丝毫感情了罢。
双胞胎似知道文竹心中所想,睡着的身子却自然地向文竹偎来,寻了个安稳的姿势,便如同小虎在母虎身下般酣然而眠。
文竹僵直地身体慢慢放松,不知不觉竟也睡去了,却是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后第一次好眠,每日里烦扰她的梦魇消失无踪。
第二章 文府(二)
文竹一向觉浅,双胞胎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时还是惊醒了她,眯着眼看双胞胎轻提裙摆,露出雪白的袜子,又拎起自己的绣鞋,小心翼翼地出的房去,心中有一处地方似乎微微变软。
醒来,已到了掌灯时分,文竹睁眼,看着头上层层的床幔,却不愿起身,今天被这几个妹妹一闹,活在自我世界里的文竹似乎开了窍,想起幼年孤苦无依,被亲戚抛弃,挣扎求生的往事,目光逐渐坚定。
昨日种种皆如魔障,自己既然接替了这身体的主人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一个没有那人的世界,也未尝不好,伸出右手,看着掌中清晰的纹路,复又紧握成拳,既活着,便要开心快活。
打起精神,撑起身子,唤了一声,便有机灵的小丫鬟为她垫上了靠枕,文竹低低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开口说话,那小丫鬟脸上又惊又喜,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一笑俩个甜甜的酒窝:“小姐说奴婢长的喜气,给奴婢起个诨名,叫进宝,老爷还夸小姐有才,名字起的好呢!”
文竹默然,半晌又问道:“那是不是还有个招财?”
进宝欢喜道:“小姐都想起来了吗?招财姐姐去为小姐熬药了。”
文竹:“……”
吃了口进宝喂的茶,文竹嘱道:“你且去把嬷嬷唤来,我有事问她。”
片刻后,进宝带着那嬷嬷进了屋来,文竹淡淡道:“嬷嬷且陪我说会子话,我许多事都不记得了,连嬷嬷的名字都忘了。”
说是嬷嬷,也不过四十左右的妇人,她欢喜至极,连道:“折煞老奴了,自姑娘幼时,老奴便在身边伺候了,姑娘一直唤我李妈。”
文竹叫进宝搬了凳子,李妈谢了谢,方侧身坐了。
歪着头,文竹轻声问道:“府中现有几房夫人?几位小姐?”
李妈陪笑着,道:“老爷共娶了五房夫人,生了八个小姐。说起来,四小姐出生的时候老太爷还在世,按照老太爷排下的名字,唤作个菊字,前四个小姐便恰好是梅兰竹菊。
到了五小姐以后,老太爷故去了,老爷想给小姐们起名金银珠宝,却被夫人们死死拦下,最后便只在中间加了个晓字,分别唤作晓梅,晓兰,晓竹,晓菊。”
文竹忖道,金银珠宝,招财进宝,这父女的品味真类似,幸好自己行三,要是叫个文金,文银,却也有趣了,想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忽又想起一事,这几日虽一直浑浑噩噩,那些夫人们来的时候却实在是声势浩大,由不得人不瞩目,心里暗自盘算了下,怎么算都只有四个夫人,便随口问道:“我怎么只见了四房夫人,还有一个呢?”
话一出口,看到旁边进宝怪异的眼神,便省的似乎说错话了,却见李妈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道:“小姐真是不记得了,三夫人生了小姐后,身子一直不好,却是在生了小姐第二年便去了。”
原来自己依然是半个孤儿,这样也好,省的还要演出一场母慈子孝的戏码,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同时隐隐觉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