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动,欲脱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皇太极地位尚不稳,身边居心叵测的人数不胜数,现下还是能忍就忍,别再为他添麻烦了。
她装作没听懂哲哲和叶赫拉那氏的话,低头温声道:&ldo;福晋们说笑了。&rdo;
大贝勒福晋瞧她这样子,似是不屑再理会她,只端起杯盏拾起筷箸,同其他福晋说话去了。侧福晋叶赫那拉氏心中得意,带着胜利的眼神瞟了眼海兰珠和哲哲,也与其他妇人热络的招呼去了。
倒是哲哲,热情不减,长袖善舞,既能同别人聊上家常,又时不时带上海兰珠。
若说一开始,海兰珠摸不透哲哲的用意,此刻却是看出了几分。但凡有人询问起她的身份,哲哲皆言语暧昧,既不明说,又引着旁人将她猜测为出身低微,却攀上了四贝勒的丫鬟,最后又表明二人同出科尔沁,更让人以为她是完全依附哲哲,站在她这边的。
海兰珠逐渐清明,却并不点破,她总觉得,哲哲这样既贬低她,又拉拢她的做法,背后还有其他深意,且静观其变,看她还要做什么吧!
酒酣宴乐,□□哈赤难得如此开怀,揽着成熟美艳的大妃,一边畅饮,一边大肆封赏,其中尤以四贝勒皇太极得嘉奖最多,大贝勒代善略次之。
宴至一半,明降将孙得功突然行至正中,朝□□哈赤下拜叩头道:&ldo;大汉,奴才特意准备了大明的贵族歌舞,此刻乐师歌伎们已在外等候,可否请大喊恩准他们入内表演助兴?&rdo;
□□哈赤兴致盎然,大手一挥:&ldo;正好也让大家伙儿瞧瞧,你们尼堪的歌舞到底是个什么调调!准了!&rdo;
孙得功立马起身退至一边,朝墙边的奴才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早已等候多时,齐齐点燃格式灯笼,原就亮堂的厅堂庭院,一下子灯火辉煌。如今还是正月里,那一个个大大小小,装饰精致的灯笼,高高低低挂上,海兰珠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元宵节,神思恍惚起来。
孙得功在一旁解释道:&ldo;我们汉人正月里要过上元夜,这些灯都是奴才令归降的汉人亲手为大汗和各位备贝勒们准备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图个新鲜罢了!&rdo;
孙得功投降不过几日,却能准备这么多灯,看见他心里早已盘算好,就连如何讨□□哈赤欢心也早在计划。这边女真的贵族们一边四处张望观赏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一面对他更瞧不起。
这时,门外突然鱼贯走来一队人,有的抱琵琶,有的抱筝,有的握笛,俨然是个丝竹管弦乐队。
旁边的女真贵族们饶有兴味的观察着,他们掠明已久,却从未真正欣赏过大明汉地的歌舞。为首那个抱筝的女子,一身汉地素服,身姿婀娜,素手纤纤,格外吸引目光。更让人好奇的是,她洁白的脸上,蒙了一层轻薄面纱,只留了双婉转美目,教人难辨容貌。
乐师们坐定,摆好架势,在万众瞩目下,抱筝女子轻抬手,拨动琴弦。琴音铮铮,时而婉转低沉,时而高亢嘹亮。
一段独奏后,其他乐器渐渐加入,乐曲从独奏进入了合奏。女真人从未听过如此音乐,皆仔细倾听,更有不少人,目光牢牢盯着那抚筝女子,又是好奇又是垂涎。
多铎年纪尚小,沉不住气,兴奋不已,目不转睛盯着那抚筝女子。他拉着多尔衮悄悄道:&ldo;你看那中间戴着面纱的女子,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美的人!&rdo;
多尔衮绷着脸,鄙夷的看了眼多铎,甩掉他揪着自己袖子的手,不屑道:&ldo;你都说她戴了面纱了,连脸都看不见,你就知道她长得美丽?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rdo;
多铎不以为然,依然紧紧盯着那女子,不服气道:&ldo;我怎么不知道?就算戴了面纱,也一定是个难得的美女!&rdo;他满脸向往陶醉道:&ldo;果然,这汉女就是不一样,连走路都是一步一姿态!&rdo;
多尔衮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么小就知道看女人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娶多少福晋呢!
他仔细打量四周,却发现不止多铎一人这般痴迷,不少叔叔兄弟们都紧盯着那女子,眼里的渴望与掠夺毫不掩饰。再定睛一看,却发现连不近女色的皇太极,都饶有兴味的看着!
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那素衣女子。她确实有几分动人气质,又会弹琴,可那素色身影……他眼前不禁浮现另一个美丽娇柔的女子。
曲声渐止,□□哈赤第一个叫好。他招来孙得功,不顾身旁脸色不愉的大妃,指指那位受尽瞩目的女子道:&ldo;此女看来不像普通乐师。&rdo;
孙得功立刻叩头答道:&ldo;大汗实在明察秋毫!此女金氏,出生沈阳名门,是个身家清白,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奴才将此女献与大汗,望大汗纳之!&rdo;
众人皆仰望□□哈赤,目光里满是敬服与羡慕。岂料□□哈赤开怀大笑,却是拒绝了这样一位汉女。他招来皇太极,当众道:&ldo;吾儿皇太极,此次立了大功,本汗看他后宅空虚,不如就赐给他吧!&rdo;
那女子蒙着面,表情难辨,只一双眼眸,楚楚望着皇太极,似在祈求他的怜爱。
大妃悬着的心此刻倏然落地,海兰珠这边却紧张起来。她明显察觉到周身气氛突然压抑起来,身边的几位四贝勒福晋们也都眼巴巴望着皇太极,似是期待着他开口婉拒。
连海兰珠亦紧张忐忑起来。她受困于与皇太极暧昧不明的关系许久,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在此刻又纷纷缠绕,绞得她内心一阵酸涩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