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段路,二人却足足都了半个时辰才到,方云书几近虚脱躺在干草堆上,身体躬成了一只虾,林文杏已是吓得不敢哭了,看着方云书脸色惨白,柳眉深锁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分担。
紧紧抓住方云书的手,像是守护风雨中的一盏弱灯一般。
半夜已过,方云书虽不声不响,却也委实疼得睡不着,林文杏倚在方云书身侧也是如此,稍一朦胧地打个盹,又瞬间惊醒,一手搭在方云书的脉搏上不肯松开。
方云书感受着林文杏的关切,一面好笑,一面又是感慨。她自幼是被锦衣玉食捧着长得的,围在她身边讨好赔笑的人也很多,她的叔叔总是教导她,居于高位不可轻信于人,亲你,敬你,不过是敬此峨冠大带。
又想起曾经梅凌霜半真半假地说带她走的话来,若不是为了庄主之位,还真想假戏真唱一番,跟她走了,看她怎么安置自己。那时梅凌霜的邀请必不是因此峨冠大带吧,她为人冷漠,想来也不是因为愧疚,多少是有几分真心的吧,就这几分真心也是难能可贵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捏着她的脉搏不敢入睡的林文杏,又有些好笑,这个小丫头倒也是实诚死心眼,只是忒粘糊了些,叫人发腻,真不知道梅凌霜拿着冷冰冰的人怎么能与她相处。只怕以后也不用相处了,或许也不对,林文杏都不惜用命去换血参,不见得是真的恨梅凌霜,或许不过是一时过不去心里的坎,或许过些时日就想通了。
方云书轻叹一声,略微动了一动。
“云书怎么了?疼地厉害?”这轻微的响动还是惊动了林文杏,立刻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就是睡不着。”方云书见林文杏也睡不着,索性闲谈一会儿分散注意力,问林文杏道:“杏子,这次回去,我就该回烟霭山庄了,你呢?跟凌霜走?”
“云书放心,我说过了,以后我便为奴为婢伺候你,哪儿都不去?”林文杏的声音有些寂寥:“更何况,我就是流落街头也不会去找她了。”
“这会子嘴硬,之前要死要活地非要换血参的是谁?”
林文杏被噎了一下,遂闷闷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给了她血参便是我跟她恩断义绝之日,毕竟她曾经对我关照过,有恩要还,有仇要报,我虽是一介女流,这点是非还是知道的。”
“那恩是还了,怨怎么报?你能奈何得了她?好吧,退一万步说,梅凌霜犯贱愿意被你杀,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她,何必先救了她再杀了她,多此一举?”方云书嘲讽道。
“我确实恨她,可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过的人,我不能恨她,又不能不恨她,所以还她一次情,我就可以安心恨她了,可是,没想到却是连累你来受这份罪,想来我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方云书沉默了片刻道笑道:“我若不愿意的事情你也勉强不得,所以不必承情,更不必因此来报答我,就当梅凌霜欠我的好了。”
“可是,我没有地方去,云书不是答应过凌霜会照顾我的,莫非凌霜还在你就不会收留我了?”林文杏轻声嗫嚅道。
方云书一听这话身子微微一颤,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云书怎么了,伤口又疼了?”林文杏关切道。
方云书轻叹一声:“不碍事,你大可安心,不论我有没有答应过凌霜,我们现在是朋友,你有难处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天微微亮,二人刚小寐了片刻,门忽然被撞开了,方云书反射性地去抓枕边的剑,林文杏亦醒来,将方云书护在身后。
借着晨曦的曙光,才看清是那个古怪的老太太,未免太过紧张,忘了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别人。
那个老太太一手执一个小盅,一手执一把银刀,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血参已经种下,需要浇水了。”说着便在方云书雪白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任血滴滴答答地流进小盅里,接了大半盅才径自去了。
林文杏连忙替她抹了药,又用手绢细心的包扎好,亏得方云书出自隐谷门,有随身携带药品的习惯,不然此时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林文杏看着方云书苍白的脸色,心疼无比,给方云书喂了些热水便安抚她睡下。
方云书躺了一晚上,哪里还睡得着,不过是怕林文杏又在她面前唧唧哼哼眼泪汪汪罢了,敷衍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叶参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木门轻轻一响,睁眼一瞧却是林文杏拿着她的暗器袋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不禁惊道:“杏子你做什么?”
林文杏见她醒来有些意外,还是走到她身边好言安慰道:“云书先自个儿待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不行。”方云书斩钉截铁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一个人在外头瞎转悠,就是没有豺狼虎豹,你也分不清毒草瘴气,还有落石与悬崖,多危险,你以为你一个人能走得那么顺利,不许出去,不是还带着干粮,先凑合着吧,等我养好了伤再说。”
林文杏听了不禁露了怯,这一路跟着方云书似乎什么都没操心过,除了累了些,真不知山林里有这么多的危险,怕归怕,还是不免担心:“可是云书你现在这么虚弱,光吃干粮这么养得好身子。”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讲究得那么多了,留得一条命在就不错了。”方云书拿过她手中的暗器袋:“再说就凭你能找到什么吃的,我的东西可不听你的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