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见我。”
见白狼骑立刻就要起身,他又补充一句,“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白狼骑愣住。
“陛下!”
他急急道,“安全起见,我不能……!”
“我交代完,会再让你进来的。”
尼禄捉着白狼骑一只狼耳朵,俯身靠近他。
看着自己的骑士时,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只是一瞬,便将所有情绪收敛下去。
“整个帝国,我唯独不会强迫你。”
他轻声说,“永远要记住这一点,你这头笨狼。”
说罢,他松开狼耳朵,让白狼骑到门外去。
尼禄透过书房的玻璃窗,看向窗外深夜中的蔷薇庭院。
他没有等候多久,就听到了男人的脚步声。
海德里希沉默地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眸底也是黑沉的。
他总是死抠着装细节,领针与袖扣的位置,每回精确到不差毫厘。
但是此刻,男人的军装领带有些松散,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应该是刚刚在房外用力扯松过领带,好让自己透气所致。
海德里希的家族,就葬送在疯症发作的卡拉古先帝手上。
因此尼禄明白,在疯症这件事情上,海德里希必定拥有极高的敏锐度——哪怕他再不愿意,也不会对这种敏锐度,产生任何影响。
“你知道吗,上将?”
尼禄指尖在桌上相搭。
尽管银发还湿漉漉贴在额角,他的语气和眼神,却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才剧烈发病的人。
“出发前往德塔要塞的前夜,我看过你的策论。”
海德里希喉结微滚。
他注视尼禄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根可以将他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他却无处逃避的淬毒银针。
他声音极轻地开口接话:“是哪一篇呢,陛下?”
“我都看了。”
尼禄说,“印象最深刻的,是你说‘不论情愿与否,皇帝永远不是帝国高贵的主人,而是帝国唯一的奴隶。’”
海德里希慢慢低下头去。
他这时反倒比尼禄更像一个病患,一个因为强烈的情感冲击,连肢体已变得木僵的人。
“只是,年少轻狂的,幼稚产物罢了。”
他低低地垂着头,极缓慢地往外说,“请陛下恕罪。”
“不,我觉得挺好的。”
尼禄微微一笑,“因为只有做过这样的思想准备,才会诞生你那独特的侍君之道。是不是?”
海德里希张张嘴,又无声地闭合。
就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痛恨他与尼禄之间的独特默契。
因为他甚至知道,尼禄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倘若我的君主,一朝背离他的道路——’”
尼禄敛起笑意,神情淡淡地背出,“‘我必将毫不留情踏过他,为帝国迎回真正忠诚于它的奴隶。’”
海德里希看着他。
他此刻的眼神,已经根本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常胜将军,只像个即将要被溺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