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样满是光亮的滚烫眼眸对视,松尾和志下意识畏缩了一下,只感觉自己像是透过肮脏的下水道口,去窥视太阳的老鼠。
无论是这场审判,还是对方的神态都告诉他,他输得一塌糊涂。
囚犯眼中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海市屋楼的东西尽数崩塌,本就浑浊不堪的眼睛终于被一层永远都不会褪色的绝望笼罩,神态恍惚着被两位警察带走。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将末光苍介胸膛中一直挤压的一些沉闷的、带有血腥味的东西都一并带走了
久违的轻松感甚至让男人有一种快要飘起来的奇怪感觉。
法庭中的人渐渐散去,他也自己推着轮椅离开,拒绝了所有曾经朋友或同事的搭话和帮助,曾经在sat共事过的人也没有谁会在此刻来打扰他。
末光苍介推着轮椅离开法院,在院外花园处无人的拐角里停下,缓慢抽完一根久违的烟。
那位收到了他发出的录音,全权负责松尾和志案件的警视正终于找到他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西装将男人身上的所有伤疤遮挡在里面,要不是轮椅和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病态,男人和曾经并没有什么两样。
已经年过五十的男人停在原地,一时有些恍惚。
也许到了他这个年纪,就会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大脑总是会把一些久远的画面翻出来在眼前展开。
长泽警视正第一个想起的画面是不知道多久以前,那个还是自己下属的人抱着不到八岁的末光苍介来办公室,有着尚未长开的圆润红瞳的男孩把玩着当时还只是警部的自己腰侧挂着的手铐,说自己以后也要和爸爸妈妈一样当警察。
再之后就是已经开始抽条的少年模样,当他把父母殉职的噩耗带去时,似乎早有察觉的少年只是沉默着接过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的军功章,给他倒了杯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故去好友的儿子就迅速成长起来,考上警校,又以好到不可思议的成绩毕业,成为了势不可挡的太阳,然后忽然…只剩下微弱的光芒。
“末光。”
末光苍介从思绪中抽离出去,抬头望去时,正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长泽昭夫。
这位警视正先生同样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五十多的年纪,两鬓早已因为忙碌的工作斑白,但是从面容上看仍然精神,鹰一样的眼睛看向轮椅上的自己时唐突地温和下来。
“长泽警视正。”男人原本因为忽然被喊中名字而下意识绷起的神经放松下来,主动伸手推助轮椅,向那人面前去,在法庭上一直肃然着的表情渐渐和缓。
长泽昭夫几步走到那人面前,视线先是停留在末光苍介今天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脸上,眼中腾起的放松又在看见他依旧覆盖着毛毯的双腿时转化为夹杂着心疼的复杂感情。
这个在下属面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扶在那人的轮椅扶手上,蹲下身来,像是对待一个孩子那样。
“有考虑过之后做什么吗”和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长泽昭夫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他伸出手,用自己早已带上了一层老茧和皱纹的手覆盖上末光苍介轻搭在毛毯上的右手。
这位已经快要退休的警视正曾经感慨过自己因为皱纹和老茧过于粗糙的手,说每次会议和年轻人握手都不太好意思。
现在,比自己小二十余岁的那人手心上,狭长丑陋的伤痕和烧伤摸起来反而比他还要粗糙。
“没什么想法。”在这位完全算得上看自己长大的长辈面前,末光苍介完全无法让自己像面对其他人那样冷着脸,他有些迟疑地反握住对方的手,没有移开视线,“可能…就守在这里。”
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
“我一直希望你能回来。”长泽昭夫那双被岁月细细打磨过的眼睛里融着细碎的光,包含期盼一般,似乎打定主意希望他可以离开那栋死气沉沉的房子,“光从经验和能力你完全可以教……”
他知道对于末光苍介来说,离开这个有巨大意义的地方比什么都难以忍受。
“长泽叔。”
黑发男人用这个许久没有再提起过的称呼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垂下眼睛,终于与对方错开视线,照向暗红色瞳孔的阳光被睫毛挡住,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这些整理出来,
足够用了。&ot;
长泽昭夫因为这个称呼怔了一下神,男人从那人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东西,求证般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