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招出无名剑,再把镜子朝空中抛去。无名剑发出一阵翁鸣,直直朝原本就破碎不堪的镜面刺去!
季连洲并非装腔作势,扔掉镜子后便真的不再分神。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孤烨身边,看着对方紧紧闭合的双眼,心下泛起一阵无法描述的钝痛来。
这几乎是两万年来,他最鲜明的情绪。
想到这点时,季连洲的眼神虚浮了下。他很快回神,弯下腰,一只手放在温孤烨腰间,另一只手则搭上对方腿弯,将人抱起。
两人身量相仿,但此刻,他竟觉得温孤烨是那么轻……季连洲瞥了眼在一边徒劳地一阵一阵发出象征灵气的金光、躲避无名剑的镜子,唇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
紧接着,他便默念心诀,缩地成寸,眨眼间便回到两人在其中缠绵了近三年的屋里。
季连洲将温孤烨放在玄玉榻上,眉头紧锁,伸手在对方面上拂过——一面不太清晰的水幕在空中升起,也是此刻温孤烨的元神之力实在太弱,加之两人双修三年的心神相通,总算让季连洲找出对方记忆里秘境中发生的事。
饶是如此,他仍只看到了最后一段,仅比自己在秘境中所见的稍长一点。
一面看,季连洲的手指一面在温孤烨颊侧流连。指尖下的皮肤一如上好的冷玉,摸上去十分柔滑,偏又因为对方身体状况的缘故,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他在水幕上,看到温孤烨在与“那个东西”的追逐中停下,紧接着,灌满灵气的灵剑便直直朝温孤烨刺了下去——
季连洲蓦地握紧拳头,水幕倏忽破碎,消融在空气中。
再感受一下自己那本命法器,好像到现在都没将那面镜子解决掉。季连洲平复了下呼吸,低下头去,吻了吻温孤烨眉间。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生不出什么情‘欲,满心只在思索一件事。
温孤烨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就不怕自己猜测不对,白白断送性命吗!?
季连洲拒绝去想温孤烨的作法是否又和季渊有关。他也知道自己太过感情用事,别说掌管潜龙渊万年的魔尊了,就算是命犯桃花煞的季渊恐怕都不会如他这时候一般。
然则无论是两万年前照顾他教导他的小哥哥,还是两万年后一言不合就剑气爆出刺得他一身伤痛的逍遥宗大师兄,在他面前,温孤烨从来都是强势而冷漠的,哪怕是在刚刚过去的三年里,对方也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更多。
这样的温孤烨……怎么可以倒下!
如果此刻温孤烨睁眼去看,定会发觉有一股黑色气息正在季连洲身畔缠绕不去。可他是真的太累太累,意识仿佛是清醒的,却又很快混沌起来,而身体自始至终都极沉重,来动下小指的力气都无法抽出。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轻轻地说着:“小哥哥,睡吧,睡醒就好。”
温孤烨再无顾忌,彻底放任自己沉入不可见底的深渊。
主人不在身边,无名剑的准头便不大好。如此一来,和器灵追来逐去许久,都没分出胜负来。
季连洲握着温孤烨的手,确认对方的神识波动渐渐平息之后,终于重新起身,照旧身形一晃,便到了无名剑与那面镜子之间。
这会儿,一些猜测与从温孤烨识海中抽出的画面结合在一起,季连洲将事情弄清了七七八八。想来眼前这物件是颇有一番来历,又生出灵气,甚至能将修真者的元神困在其中,一点点炼化,为己所用。
季连洲的神色又是一沉。现下周边无人,温孤烨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他便再无顾忌,不用装腔作势,握住无名剑后一招一式都是杀手,加上府邸内的各样禁制阵法,很快就教镜子避无可避。
镜中人此刻换了一副模样,不再是魔尊打扮,更符合逍遥宗小师弟的身份些。被打怕了,掂量一下碎的差不多的镜面,终于决定服软。
可到了这会儿,季连洲想做的唯有赶尽杀绝。
镜中器灵很快察觉不对。他本就在温孤烨先前那一下中受伤颇重,之后又和无名剑纠缠许久,由渡劫期大能心魔化作不代表他又渡劫期的实力,元神之力倒是可以拼一拼,可双方对阵又不靠这个,再这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当真可恶,区区一个元婴前期修士,居然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更加麻烦的是他之前竟没察觉这座府邸有异,进来容易,出去却得花费一番功夫。
器灵操纵着藏身的镜子躲来躲去,终于按捺不住,一道声音闯入季连洲神识:“杀了我,你就不担心方才那人再也醒不过来?”
季连洲连步子都未有停顿。他分辨出脑海中的正是自己的声音,更觉嘲讽。
器灵等了片刻,不见谈和的机会,反倒是朝自己袭来的剑气更锋更利……看看减低的灵气库存,干脆破釜沉舟,又往季连洲撞去!
都到这种时候,再试一次又何妨?一个元婴期修士罢了,元神之力再盛,也比不过——
下一瞬,器灵发出一声哀鸣。
无名剑厚重的暗色剑身将镜面从正中刺穿!原本就碎裂的镜子此刻更是化作无数碎片,飘散在四处。
季连洲站稳步子,将无名剑收回,静静注视着空中细小的碎片。
须臾后,他骤然伸手,抓住其中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这块镜片上带着隐隐流转的光芒,可是太浅太淡,唯有神识能分清。
至此,原本自觉能依靠金蝉脱壳离去的器灵彻底绝望,表示愿意听从季连洲摆布,所求不过留下自己性命。
“性命?”季连洲念着这两个字,颇具深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