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歌抱起小英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打当警察以来,从未感到像此刻这样耻辱……
在万里香饺子馆,叶千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万里香饺子馆是刑侦处三产的一个点儿。有一些接头的事,不便在市局露面,就到这儿来聊,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使用的对象不暴露。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叶千山出神地看着门口。不一会,一个刀疤脸,贼头贼脑地钻进来,看见叶千山就径直奔他而来。
“怎么样?我让你给我摸的情况呢?”
“先赏根烟抽!”刀疤脸面露得意地说。叶千山将一整盒烟推给他,“哇,白健,好烟!”刀疤脸将烟抽出来在腿上磕磕,点上。吐了一串圈雾,然后有些卖关子地说,“我姐夫不让我跟别人说,尤其是警察,你不知道这可是性命攸关呀!”叶千山不耐烦地说:“你小子少绕弯子,说正事儿,少不了奖励你。”
刀疤脸略微收敛了一些说:“我姐夫说,案发前一个星期吧,可能也就四五天,‘缺胳膊’到他们家去看《加里森敢死队》,‘缺胳膊’在六瓷厂,离我姐夫家不远,他是六瓷厂门卫,厂子没电视晚上总溜出来到我姐夫家看《加里森敢死队》。那天,他一进门就嚷嚷刚才他从厂子出来,有个戴鸭舌帽的小子从后边跟上他了,他紧骑了几步,回头看看,那小子又往回走……”
刀疤脸的姐夫和孙贵清住同一栋楼。12月11日那晚8点左右,孙贵清被杀死在离家门口不远的那一条臭水沟旁。
叶千山掏出100元钱递给刀疤脸说:“跟我说的事,别再跟任何人提起!”
刀疤脸把钱往口袋里一装说:“那事,我姐夫也这么说!”
刀疤脸先走,过了一会,叶千山也走出了万里香饺子馆,他想他必须找一趟“缺胳膊”。
市委书记钟祥在阔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社情反映,眉头紧促。
社情一:“就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跑出一个杀人魔鬼,他躲在警察看不见的地方专门袭击警察,连警察都 敢袭击,那么袭击完警察以后呢?还有什么是那个杀人魔鬼不敢为的呢!我们强烈恳求市委、市政府领导督促公安机关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古城百姓祥和和安宁的生活空间……”
社情二:“我们听说公安局长下令不让警察穿警服了。警察不穿警服,还叫什么警察。这岂不是长了坏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他匆匆浏览了一遍,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各种反映言论雪片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抓起电话拨通了公安局长魏成家。
“喂,是魏嫂啊,魏局长呢!哦,在中山所呢,好,我给他打过去吧!”
他拨中山派出所电话,电话占线。
他起身,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暮色正浓重地压下来。
不一会,钟书记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起来了。他走回桌前,拿起电话。
“哦,魏局长呀,还是夫人效率快。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你听见古城老百姓是怎么议论你们的吗?古城警察的威信,有史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如果再不破案,就彻底失去老百姓的信任了,以后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喂,你听我说话呢吗?
魏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叶千山从万里香饺子馆出来一直就开车奔六瓷厂。他在六瓷厂500米开外的一个饭馆门口停了车,步行从茵茵路来到六瓷厂。虽然已近傍晚,但,他不得不违反局长规定的纪律。因为很多时候,一个知情人,面对一个人可能敢说出的话,在面对两个,或多个人的时候,就有所保留,甚至不予配合了。无论什么时候,侦查员都不能盲从,都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他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腰间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沉着果敢地迈着步子。
危机四伏第二章(5)
六瓷厂大门朝西,开在茵茵路边上,紧靠厂区的南墙有一条向东南方向蜿延的小道,那条道一直通向孙贵清家所在的那片小区。除了那条小道,厂区和居民区之间是大片空旷的田野,厂区东南墙根处矗立着一根灰黑的水泥电线杆子,电线杆子上一盏昏黄的路灯,像微弱的光影,有限地照耀着厂区和道路那一小片联接处。
大门口传达室。“缺胳膊”正在和一个工人下棋。
叶千山默默地立在旁边,帮着“缺胳膊”支着招儿,“缺胳膊”是残疾人,少一只胳膊,大家伙都喊他“缺胳膊”,其实他本名葛秀生,和葛立凡是堂兄弟。葛立凡是刀疤脸的姐夫。
一盘棋局结束,叶千山恭敬地说:“葛师傅,我是葛立凡的朋友,他介绍我过来,向你打听点事!”那个与葛师傅下棋的工人一看两人要说事儿,就起身走了。
葛师傅把叶千山让进屋,叶千山赶紧上烟。他打量着蒙满灰尘的黄灰的屋子巧妙地问道:“听立凡说您总去他们家看《加里森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