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朋友圈更新:只有身在疫区,才知道你所坚守的可以是一种信仰,而不是简单的执念。
然后,当天亮,她就和同事们一起奔走在这片冷落而又慌乱的土地上。
十六、美丽的鼓浪屿
时磊班里的毕业旅行目的地终于定下来了,去厦门。这座文艺的城市对这些即将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真是太具有吸引力了,围巾,墨镜,牛仔裤,短T恤,一双球鞋,足够成就想象中的文艺范儿,何况还有美食,还有历史,孩子们人未走,心已远。
时磊对厦门并不特别感冒,他更喜欢探索自然的魅力,同时也探索自己的能力,但是毕业旅行是众生的狂欢,他也并不介意去海边逛一圈。年轻人的精力确实是无限的,他们骑着自行车穿过海边的行道,又用脚丈量了鼓浪屿的小径,在那些充满文艺范儿的院子里品尝并不便宜的牛肉面,然后晚上聚在一起吃烧烤,嗨歌,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时磊运气不好,被抽到回答问题,漂亮的团支书一本正经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纠结了,选大冒险,结果被迫在海滩上跳草裙舞,时磊疯起来也是没谱的,他管团支书借了长长的棉麻围巾,在腰上围了两圈,在月光下开始发疯一样的扭臀,一边唱着《YOU SHOOK ME ALL NIGHT LONG》,引发了一阵疯狂的尖叫,等到坐下的时候,把围巾还给团支书,对方脸都红了。饭爷悄悄对老B说:“这哥们毕业都要毕业了,又要开始造孽了。”
电动马达臀先生玩嗨的时候,宋祎正在尖叫,她眼睁睁看着一条胖蛇从不远处游过,钻进房子的某一个角落,然后目瞪口呆地站着再也不敢动一动。泰利梅莱相对于科纳克里要内陆许多,一切都更落魄,他们这次虽然只需要停留三天,但是第一天,已经有生物给了可怜的宋祎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她从小最怕这些冷血动物,后来走进那个房子,她一直站在房子的中间,眼神四处环顾,不敢有所停歇。
宋祎去了一个叫做sogoroya的小村子,那里有一家人几乎都死去了,见到蛇之后,她终日都有些恍惚,严组很严肃地对她说:“你这样子就给我回去。”她才醒悟过来,蛇,至少是看得见的,而病毒,你无法用火眼金睛让它无所遁形。尽管是想通了,恐惧还是深深地扎在心底里,她看见当地卫生院的医护人员扎着奇怪的头巾奋力救助病人,忽然觉得他们很勇敢,而自己,很懦弱,然后,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一切,远在祖国的亲友,都不会知道。
宋祎在自我怀疑的时候,时磊被告白了,对象是借了围巾给他的团支书,借着一点酒劲,在月光下的海边,对他说:“我怕再不说就晚了。”
月光和海风都是轻柔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频率,容易让人陶醉,时磊也是有些恍惚了,他和她对面站着,久久无语,久到对面的女孩以为他已经默认了,他才开口:“对不起,我送你回去?”
他对面的女孩就哭了。毕业,真是个伤感的季节啊,有些爱情被拆散,有些暗恋被推翻,如果没有一颗强大到不怕一切的心,怎么面对未来的风云?
时磊已经两天联系不上宋祎,这一晚,特别难熬,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特别想见到来自她的信息,特别想见到她,迫不及待,毫无避忌。
宋祎那天遭遇到了来非洲之后最可怕的情况,他们跟随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工作人员一起到了另一个村子,却被一群拿着砍刀和木棒的青年围了起来,那里的村民认为正是他们这些人的出现才把灾难带到身边,后来她终于有点明白他们的话语:“你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人死去,你们走开,别来污染我们的地方。”
很无奈,但是,很现实。她认识了一个来自法国的医生,对她说:“很正常。”
那个村子,隔天也有人死了。
时磊回到了N市,他开始整理东西,预备着毕业答辩之后就回家,寝室告别晚餐提早吃了,几个大男孩喝高了,又唱又跳,老B抱着时磊不放手,一直说:“哥儿们,一辈子的哥儿们。”
宋祎回到了科纳克里,听说了疫情这几日肆虐的模样,通气会上,大家都不做声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道理:身在西非,周边的国家都在不断爆出新增病例,人群的防患意识这样差,恐惧本身远比疾病可怕。宋祎一行的工作快要告一段落了,即将回国,但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十七、6月,告别的季节
大部分人十年后回首青春,回首在象牙塔里的日子,都会觉得甜蜜而又忧伤,一生中最无忧而自由的日子,其实并不个个都懂得珍惜:有的人用来打游戏然后不断地挂科,有的人用来泡妞然后一段一段在感情里流浪,有的人用来疯玩逃课逛街过不知所谓的日子,然而无论怎样的痴傻,这一切终有告终的一天,对大多数人来说,总是好熬出头拿到毕业证书,然后把一切打包进回忆里留待往后默默感伤。
时磊并不持这样的态度,他的父亲对他的教育从小灌输的都是强者理论,这个世界并不同情弱者,而要做强者必须要付出代价。他的代价是不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的事情,对待恋爱如此,读书亦是如此。生物不是他的喜好,只是当初服从分配后来又难以转系所以读了下来,交到了朋友,学到了该学的知识,此外的时间他善加利用了一所好大学可能提供的一切资源,譬如收藏丰富的图书馆,名师云集的公共讲座,各具特色的选修课,等等,认真钻研了自己喜欢的经济,也实践了在资本市场里赚一点小钱,一切的小打小闹,势必是要在毕业之后去更大的天地里施展的。
不过也有许多人并不了解他,比方说他的老师觉得他课业上不够用心自伤其才;比方说他的部分同学觉得他公子谱摆的十足太过纨绔;比方说他的父母觉得他心性不够成熟应该继续在他们的羽翼下匍匐……
对于这么许多的不理解,时磊并不介意,他隔着千山万水发嗲,说的是:“宋祎,我要毕业了,你送我什么礼物?”宋祎当时正在法国转机,看到消息,默默买了一个钱包,放在行李包里。
离开非洲回到国内,宋祎颇为不适应,因为刚从疫区回来,迎接她的是为期三周的隔离疗养,期间在医院的特护区上上网,看看电视,翻翻书,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吴蕙羡慕地说:“哎,岁月静好啊!”宋祎回复她一个愤怒的表情。
实在是气闷啊,外面的湖水波光潋滟,她却只能在房子里发呆,第一二天还是感觉很不错的,住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感觉人都快发霉了。时磊说:“我偷偷来看你好吗?”宋祎还是发一个愤怒的表情给他,末了,加一句:“你又发神经病啦?”
时磊对着手机很高兴的笑,能知道她平安归来,而且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她还健健康康地在那里,真的很好。心情好了,分手酒也喝得多些,大家哭的哭,抱的抱,感情那叫一个汹涌澎湃,时磊跟大家一个个碰杯,十有八九对他说:“以后来投奔你啊,时总!”
时总到底开着他妈妈送他的毕业礼物——一辆全新的Q7走了,临行前老B颇为羡慕地说:“投胎真是门学问啊!”时磊点点头:“说的不错,所以,兄弟努力啊,让你儿子投个好胎!”
等回到家,丰盛的晚餐,时磊卖乖:“这感觉好像是接待什么大人物啊?”
他妈妈拉着他的手:“就是迎接我们家最重要的人物,我的宝贝儿子呀!你总算回家了,妈妈想死你了。”
“黄慧媛女士,偷偷告诉我,打算给我个什么位置?”
“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