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治微微一笑:“那又请问何谓君子?”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詹歧睿看了容治一眼,讽刺的说道。
容治笑意愈深,“好,好一句
‘敏于事而慎于言’。不愧是下丘詹氏子弟,果真饱读诗书,博学多才。那么不知这位郎君可知当今粮价几何?可知丰年之时,粮价几何?可知欠年之际,粮价几何?可知平年粮价几何?”
詹歧睿一噎,没有想到容治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他,也的确是答不上来。
容治又继续说道,“先帝一朝之时。平年之际,我朝粮价十五文一斗,丰年之际,我朝粮价十文一斗,欠年之际,我朝粮价二十文一斗。至于今年……”
容治眼眸微暗,“粮价已达二十三文一斗。”
来日雨季一到,粮价又不知道要涨到多少。
容治说完,随便转头看向一名百姓,“这位老汉,不知容某所说,是否属实。”
老汉点了点头,“郎君说的不错。”
“我等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他问商贾之道,岂非有心为难。”有书生不忿道。
“是啊。”
“当真是无耻小人。”
容治又看向詹歧睿,“商经商道虽非圣贤书上所写,却是实实在在的民生。若要投效朝廷,自然不可闭门造车。再者,圣人也有云,‘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哪怕詹郎君读尽天下之书,成为世间第一辩才,也不如熟知民间疾苦,为百姓做一件实事来的有用。”
至于所谓为难,难道一开始,不是詹歧睿来为难的他吗?人生在世,就连圣上,都少不得被人为难,他们又算什么呢?
詹歧睿被容治说的面色羞红,却依旧硬着头皮说道:“詹某年少,自认薄德,不敢称君子,今日多谢郎君指点。不过《大学》有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倘若心道诡邪,立身不正,便是知尽民生,也是枉然。”
容治丝毫不在意詹歧睿话中的讥讽,他仍旧微笑,一派清风朗月之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民生,又何谈以为天下?恕容某直言,体察民生与修身正心,从不相悖。听闻詹郎君常去清谈盛会,在举子之中多有辩才。不过容某还是奉劝一句,所谓清谈,不谈国事、不谈民生、不谈治国、不谈强兵裕民,倒不如说是空谈。清谈误国,詹郎君前途无量,怎可荒废光阴。”
管知这些时日并不顺心,不过他如今境况不佳,不好对学子公然出手。倒不如由他来提点提点这些年少气盛的学子们,也好告诫他们,不可一味空谈。
李盛袭微笑的看着下面这一幕,大约是容治宦官义子的身份给人的印象太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六首状元出身。
那可是六首状元,南晋北齐加在一块,自立国起,六首状元便寥寥无几。他也曾金殿对策,才惊帝王;也曾春风得意,御马游街;也曾赴琼林夜宴,力压群英。
当年,但凡有容治参加的文人聚会,清谈会也好,诗会也罢,众人只有避让的份。
你可以不齿他投效宦官,但是谁都无法否认他的才华。这是他多年寒窗积攒而来,如今时过境迁,他只会越发精深,这并非是初出茅庐,年少轻狂的詹歧睿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