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案是拨乱返正的方法,也是借机排除异己的手段。
我装作不知其所谓,也就蒙混过去了。只是爹被问完话之后却没有再同我们关在一处。我们提心吊胆了几日便被通知可以出狱。
满心欢喜以为全家无事,打听之下才知爹并未跟我们一起出狱。我担心中途会出什么茬子,又不想娘她们忧愁,安顿好大伙儿,便独自去找兰珠。
走到她家门前才发现她家也乱成了一片。
处处鸡飞狗跳,兰珠站在后院里又是哭又是喊的,任是没一个人听她的话。
我恰巧抓住个抱着唐三彩、从我身边擦过要夺门而逃的男仆。
“老爷受贿被抓了!朝廷过两天要来抄家!”男仆咕噜说完甩开我的手一溜烟跑没影儿了。我想抓住那人,只是从院子里三三两两地跑了更多的人出来,将我推挤在门外。
兰珠惊惶地目睹仆人从眼前上蹿下跳,她同我一样,拦住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苦口婆心劝阻了一番,那人就不耐烦一把掀开兰珠将她推到地上。
我心里头急,担心她被人伤着,于是大声叫唤她的名字。
“你来作甚么!”
她顶住散乱了的发髻,头上的步摇坠子一根挂在发丝上,一根还在摇摇晃晃地荡着。开口质问的瞬间将我推出了门外。
右脚没来得及退出,脚跟勾住了她家门槛。我身子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你还有脸来么?!”淡月扯住她家小姐,没等兰珠开口已经先指着我鼻子把我臭骂了一通:“枉我们小姐平时对你关爱有加,把你当亲生姊妹看待,啥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你!想不到你们林家非但不感恩,反而以德报怨!”
作者有话要说:
☆、变局
我心下琢磨这话中的缘故,耳边逐渐传来大批人马的小跑声。
兰珠同我两人都被眼前的形势唬住了:领头骑白马的男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戴了一顶湖色的凉帽,帽顶子上缀着红宝石顶珠,四周洒下来一片红缨;深黛蓝色的补服上刺着四爪团龙。他正坐在马背上,可以明显地瞧出下摆上开了四衩。①
“小女子见过王爷。”
兰珠不慌不忙,屈身行了一个侧礼。
跟在男子右侧的隆禧勒住马缰:“五哥?”
“恭亲王万福。”
兰珠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官宦女子。而我这才醒神,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行了礼。
“见过恭亲王。”
难怪出狱之后去寻他方管家说不在府中,原来是进宫领命去了。难不成是来抓吴应熊的同党?
我暗中偷睇隆禧一眼。他挤眉不安,目光直指我脚尖。我这才想起满人的习俗来。可那带头的人也不见叫我们起身,如此僵持着,倒叫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我低头苦思,该如何拿捏这事儿。听得大队人马齐应“是”之后,恭亲王常宁的部队已经分开两头将易家宅子包围起来。方才被我抓住的那个男仆连同三三两两逃出去的人被常宁的手下带出来,整列一排面朝易家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跪下。
“圣上未颁御旨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府!”
我低头瞧见兰珠的脚在常宁话毕的瞬间乱了一步。
“王爷明察!”突兀地恳求打乱了他回宫复命的脚步。
白马一声嘶鸣,转眼已至跟前。
兰珠颦颦婷婷地走上前去,粉腮含泪、楚楚可怜。但依旧不卑不亢地侧身揖了礼,道:“家父被奸人所害,还望王爷明察秋毫,还我爹一个公道!”
“奸人?”常宁饶有兴致地瞄向我,翻身下马,“你且说来听听。”
“家父原位汉镶黄旗都统,皇恩浩荡、钟鸣鼎食。岂知有人觊觎我爹都统之位,妄图利用此次平西王叛乱扳倒我爹。”兰珠似是无意地盯了我一眼,“汉八旗都统原是有能者居之。无能者投机,借机污蔑我爹受贿,使我易家祖宗蒙污。易家蒙受皇恩,自当为上效力,一死又何足惜!只是我爹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知情者可谓我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知情者却道我爹通藩卖国、背信弃义,以为满汉有别。还请王爷明察,为我爹正名!亦是为圣上‘满汉一家’正名!”
常宁浓眉一拧,片刻对隆禧笑说:“这易家小姐倒是牙尖嘴利。若是本王不还你爹一个清白,倒是违背了皇上‘满汉一家’的圣意了。”
我心想不妙,忙开口接道:“满汉一家、天下融合,是所有汉人的夙愿。只是恐怕王爷不知:汉人人多,自然心思也多,心思多了自然也就各有各的出路。易都统管领汉军正黄旗多年,难保能够周全所有人,自然也就有不被周全的人存有异心。易都统受贿,尚无真凭实据,还望王爷念在都统他无什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都统一个清白。”
“‘不被周全’的人是说令尊翁?”他翻身下马,似笑非笑地打量我,“据本王所知,供出易国栋受贿的人正是房山县盐官林若洋。”
①清代亲王的朝服一般都是龙袍,《大清会典》中有“凡五爪龙缎立龙缎团补服。。。。。。官民不得穿用。若颁赐五爪龙缎立龙缎,应挑去一爪穿用”的禁例。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