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是不知,生产真是能折腾人半条命去。”谈及皇帝,玉桐又愉悦了不少:“昨儿个还赏赐了御药房特制的‘回娇霜’,说是能使女子产后平复妊痕的。对了,我记得你娘好像就懂医术的,有没有传授过你什么生产过后的招数?”
“那倒是没有,走得匆忙,她怕是忘了。”我认真回想了一下,笑着对玉桐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我伏在她耳边说道:“我记起来了,以前第一次月信的时候,我娘有让我喝赤砂糖水,说是个好东西以后有了夫婿也能喝的。”
“啊,那个赤砂糖水,御药房开的方子里就有,喝了一旬,说是喝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你怎么不跟你娘多学学药理知识,半吊子的,真讨厌!”玉桐嗔怪道:“这样吧,待我将用尽时你写封信托你娘帮我再制些,我担心御药房到时不制了,我可要失宠了。”
“哦,说到信,你瞧我这记性。”玉桐凑近来低声说道:“纯亲王府托人带口信给你:家中一切安好,含阡被纳了侧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
☆、琴心
我和玉桐相坐无言了许久,她一直轻抚我的后脊,像小时候我们三个玩耍时那样。我记得有一次她阿玛外出公办回京带了一种京城里没有的糕点,那时我还小,糕点掉了心疼得直哭,玉桐和兰珠就是这样安抚我的。
可惜隆禧不是糕点,不是丢掉了就会被更美味的糕点所取代的,他是丢掉了、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的男人。
“万景迎春”,他终归是明了了这用意……一瞬间的悲喜交加,被突然而奏的琵琶打断。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沉浸于歌声中承载的婉转低回的忧伤。紫歌的声音琳琅动听,如清风散拨明月前的云霾,可这词儿却字字刺痛我心。
“陌儿,这歌……是你教的?”玉桐行至窗前仔细听过半晌,神情渐渐凝重,她折回六方桌前扶住我的双肩,说道:“含陌,这曲子你小时候哼给我们听过的。这些日子……我真是大意,我早该想到是你了。你可真是糊涂啊!大好的机会和前途!”
“你可知玉栎第一晚侍寝时发生了何事?”不待我问,玉桐自说道:“玉栎同我说那一晚她刚伺候完圣上,东六宫这边便传来了歌声。皇上当时便下了龙榻要着人去察,只可惜歌声太短,查不出人来。”
我瞥一眼行露,她正立在梨木灯架旁,将火烛拨亮。她回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又将灯罩罩上,走了出去。
夜深了,紫歌的歌声也停止了。空中隐隐传来天穹宝殿的念经作法之声。
玉桐不能痛我所痛、伤我所伤,却是比任何人都急我所不急:“含陌,你可知若是未蒙圣宠,处境有多凄凉?若是无皇子傍身,下场有多凄惨?你怎能如此糊涂!让安贵人抢了先机!”
“论相貌,这后宫之中是没人敌得过安贵人的。她之所以现今都未能侍寝,你可知何故?就是有人担心她一旦受宠,便会覆蹈前朝董鄂妃之履!”
玉桐说得小心急促,连我都为她这语气中透出的严峻气势给制住了,伸手摸了泪才细细体谅她的话,心下不由得一惊。
她见我额上淌汗,恨不得道:“你现下才知闯了祸了?怡妃都恨不得将她处理了,可碍于她呈面于圣上在先,只得将她同圣上隔绝,想法子不让圣上见到她,否则你以为就凭皇上的兴致、明端和玉栎还有那几个答应就能拖三个月?现下好了,你一首曲子调足了皇上的口味,也将安贵人送至皇上面前。真是‘损己利人’的烂好人!”
“怡妃?怡妃不是同安贵人很好么?那日在承乾宫……”我还未说完,玉桐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你懂什么?后宫哪有你所见的那么简单?安贵人承恩是迟早的事儿,怡妃只是怕她一旦受宠便会危及她协理后宫的权力,所以才是既压制又拉拢。”
作者有话要说:
☆、琴心
夜里的风一阵阵穿堂而过,后背飕飕地降温,我打了个颤栗,身上兀地罩上了一件苏绣白菊的竹青披风。我扭过头去,见行露将双手在我肩上压了压,又走开了。心里的担忧好歹还是淡了一些。
玉桐见行露离去,又低声说道:“我瞧安贵人受宠之日也不过这三天了。这些日子我就不再过来了,你自己仔细些,若有人来遣你去问话,便别说是你教的罢。”
玉桐这般嘱咐下来,我还是有些歉疚的,似是我把紫歌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似是那幽幽夜空中猛地推出、致人死地的黑手。
“那安贵人她……”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挂念了人家?她若承享龙恩,还需你来操心?”玉桐拍拍我手,颇有些紧张地走了。看样子她也极怕受到牵连。
想来也对,惠贵人日渐年长,早已没了昔日的荣耀。那拉氏现今就指望着玉桐和玉栎二人,也不能闪失了。所幸“万琉”家人丁单薄,“万琉含陌”父母早亡,不必受家族牵制,除了倚书房这几个人外,也没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比之玉桐她们还是自在些。
该是多谢隆禧为我制造身世之时如此周到,免去我许多后顾之忧。想起他,思念之中又增添了不少感激。
至少他曾真心为我考虑过,不至于教这思念空付一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