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超群斜睖她一眼,她下面的话才没有说出来。他收回视线,看着台下的热闹,表情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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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东来走出门,就看见杀生丸站在门边,望着满市灯火,像是在等什么人。听到他出来的声音,他微微侧头,没说什么,像是早料到了,他迈开脚步朝街上走去。
杀生丸以为卓东来起码会问一下他刚刚的原因,尽管他没有想给出答案,可卓东来却只字不提,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也没有进去那家酒楼,杀生丸瞄他一眼,气氛霎时有些微妙。。。。。。
卓东来似无所觉,脚踩着路边漏网的残雪,寒意从脚心窜起,他像是没有感觉到,步子依旧沉稳安详。
两人走过一路喧嚣,旁人的熙攘似乎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杀生丸稍前,卓东来错开稍后,两人步调和谐,这样走着,像是可以走一辈子。。。。。。。。。。。。
突然,杀生丸定住脚步,卓东来也站住,没出声只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街尾有一个老叟,正牵着他的小孙子,孙子一手提着一个颜色斑斓的花灯,一手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暖暖的灯火印着老人脸上岁月的痕迹,足以让游子心生酸楚,那一条条一道道,深刻而沉痛,他枯皱的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容,浑浊的眼睛满是暖意,看着小孙子稚嫩的面庞,爷孙俩走得很慢,大的步履蹒跚,小的摇摇晃晃。。。。。。。。。
卓东来看的似乎入了神,眼神有些发怔。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他的眼睑颤了颤,轻嘘道:
“儿孙满堂,乐享天伦,能到这把年纪也是福分。”
杀生丸转过身看他,他却笑道: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这个年纪。”他武功高强,头脑精明冷静,他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建立了江湖上空前强大的势力,但他还是个江湖人,只要是个江湖人,就算明天倒在哪个不知名的街头也算不得怪事,他死在谁的刀下剑下都不奇怪,他树敌无数,想要他的命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一开始他就与平常人的幸福绝缘。他自信骄傲,却也自知自省,所以他这样说,话里全是认真的意味。
杀生丸眼神一颤,道:
“能。”见卓东来挑眉不以为意,他强调道:
“一定能。”
可就算能又如何,他或许眨眨眼,卓东来就变成这样苍老枯朽的模样,再一个转身,埋着他枯骨的荒坟或许已经开出野花,而他还是这幅模样,面容俊朗依旧,岁月早已遗忘了他。
他眯了眯眼,第一次觉得冬夜里的风有些凉。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靠一个人类这样近,近到他居然都开始考虑这个人类的将来,近到他居然不愿意去考虑没有这个人类的将来。。。。。。。。。。。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胸腔里跳着的这颗心脏这样软弱,他眼神渐渐冷冽,软弱的几乎就像一个人类,而这却是他以前最鄙弃的事情。
他思绪间卓东来已经重新迈开步子,绕到他前面,他们身后的小摊已陆陆续续收摊,周围黯淡了不少。
“卓东来。”他声音低沉,卓东来停下脚步偏头看他。
“你还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可以帮你办一件事,我可以帮你,铲除所有敌人。”他说的不快,最后半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完,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明他的认真。他的力量早就恢复了,在回到大镖局之前,甚至比以往更强,所以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只有卓东来开口,然后。。。。。。。。。他就不欠他了。。。。。。。。。
又是一阵沉默,卓东来回过头,眼神有些飘忽,半晌,杀生丸听到风中传来他的叹息:
“那个约定,忘了吧,你不欠我。”说罢,他又迈开步子,他面前的积雪没有清扫,月辉铺下一地银霜,他的脚印笔直向前,没有一丝犹疑。
杀生丸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也迈开步子,冬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他背后长安街市,灯火阑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月色冰凉
司马超群的院子在大镖局的正中,位置极好,坐北向南,一年四季都光明敞亮。院子里没有种花草,倒是种着不少时鲜蔬果,是吴婉的主意,她当然是个好妻子,为了给丈夫最好的照料,拔光了院子里原本的奇花异草,尽管这些都是卓东来花大力气搜刮来的,可一点也没关系,没人会怪罪一个为丈夫全心全意着想的女人。然后种上鲜翠欲滴的莴笋青芥,能考虑的这样周到,她当然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
大厅富丽堂皇,主座上铺着一张柔软的虎皮,虎皮下是坚硬的黑檀木,后厅一张古朴厚实的八仙桌居于中央,桌面仰躺着一个精致的木偶。木偶人浑身被磨得圆滑光亮,看样子是时常被人拿在手上把玩,关节处吊着细线,他躺在那,脸上的笑容夸张僵硬,讽刺着,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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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却有生机来的不凑巧,不过昨日雪晴微暖了一阵,枝缝间竟有新芽探出,杀生丸站在紫气东来院子里一株老树下,抬起眼,便看到那怯生生冒尖的一点嫩绿。他来的时候记得是春末,院子里郁郁葱葱的不见半丝荒凉,原来眨眨眼,都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够做什么呢,从高山走到平野,从炎夏走到冷冬。
一年时间实在太短,对于杀生丸来说尤甚,只是这一年变故颇多,竟让他觉得分外的短暂,可这一年的每一天大多数又像流水一样静谧划过,本该不留痕迹,但或许真是意外,本该是水一样无味的日子却起了奇异的变化,就像掺了酒,掺了紫色的琼浆,起初浅淡,却在后来越来越浓郁芳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