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声微颤,情绪似是有些激动:“人家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为了救我铤而走险、去刺杀一国之君……我若还能对此视若无睹、放着她不理,我就真不是人了!更不配做禁凌叶的弟弟!”
他此语一出,饶是平日疏懒散漫惯了的封无痕也不由顿时静默下去,脸色微微一沉:是啊,倘若她今日在此,她又会做出何样的抉择呢?
——那个素来好打不平、不让须眉的……“霜烨女侠”啊!
“无痕,你为何而拔剑?”一个遥远的声音此际骤然浮上他心头,封无痕目光顿时有些飘忽,下意识地按上自己腰侧的长剑——剑锷上那对翠玉环佩在风中叮铃作响,声音泠泠彻彻、清冽如泉,似乎唤醒了他某段遥远的记忆。
刹那之间,封无痕从飘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年,忽地飘步行上前,在身后拉住了他的胳膊。
禁凌雪顿时有些不悦地回过头来,秀眉轻锁:“封大哥,你定要拦住我去向么?”
“我只是不想你太冲动……”封无痕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拿他没办法,终于作出让步,松缓了语气,“你看你,武也不行、文也不济——这副样子,就算赶去了离国王都青昂城,又有谁会理你?”
“那……封大哥觉得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帮助她呢?”察觉到封大哥的语气已松软了几分,禁凌雪终于安静下来,目光探询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莫非你忘了么?人都道,‘帝都郊外有位柳居士,天下大事小事、过去事未来事,无不尽在他洞穿一切的慧眼之内。’”封无痕剑眉一轩,轻声笑道,“而我们呢,又恰好与那位柳居士是老朋友一场——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我们还不去麻烦他一下,岂非太对不住我们多年拼酒弈棋的交情了?”
“啊,是啦!”禁凌雪大叫一声,脸上愁云顿消,欣然道:“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去问柳先生呢?传说他身怀‘先知’之眼,能够洞穿过去与未来发生的一切……一定可以卜算出冷姐姐此趟吉凶、也可想出化解之法的!”
“是啊,你这小子总算是开窍啦?”封无痕哭笑不得地训斥他,“我真怕你就这样子傻癫癫地跑去青昂城,你的冷姐姐还没见到,就被人家看守城门的兵士当成疯子、堵在外面喝西北风了!”
“可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禁凌雪蹙了蹙眉,重新用一副充满怀疑的神色盯着他,“就算我们赶得及,在这两日之内到达柳先生住处,可是……倘若冷姐姐真的出了何事,柳先生当真能赶得及在顷刻间身赴千里之外、助冷姐姐脱困吗?”
这傻小子,其实心里明镜似的、一点都不傻嘛!封无痕心下悄悄感叹了一句,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凶恶恶的神情,扬手飞给他一记暴栗,一本正经地训斥道:“臭小子,柳先生的本事,你自小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可是避居尘世的神人啊!即便飞身千里之外、解救你冷姐姐于危厄,对他而言,也不过一霎间的事!只要有柳先生坐镇,哪轮到你瞎操心啊!”
禁凌雪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半晌后,他将信将疑地抬眸望着封无痕,轻声吐字:“好,我信封大哥便是——希望,你可莫要骗我。”
封无痕大咧咧地将两手环抱在胸前,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你说,封大哥几时有骗过你吗?”
禁凌雪颦眉不语。他轻轻瞟了一眼在周围站岗巡逻的那些士兵,喃喃问:“那么,封大哥……我们应该如何离开这里呢?”
“傻小子,”封无痕轻轻瞪了他一眼,顿时再度哭笑不得,“有你封大哥的轻功带着你飞,你还担心会出不去吗?”
“可是,封大哥——”禁凌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难道就不怕违反了军法、回京封叔叔要治你的罪吗?”
是啊,他封无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个爹爹,是不能不怕的!
封无痕挠了挠头,故意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旋即抬眸看着他,苦笑着叹气道:“的确,军令不可违、父命不可抗……可是……”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禁凌雪的额头,面露微笑,“可是我这个好兄弟的苦苦请求,我更加是不得不帮啊!”
“这样……真的好吗?”禁凌雪依旧有些迟疑,怀疑地看着他。
“放心好啦!所谓‘将在外而父命有所不受’……只要你冷姐姐那边成事了,我们按时返回军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的!”
他言罢便拎起禁凌雪的衣领,点足一跃,二人身形已落于军营内一株大树的树巅上。他跟着腾身几个纵掠,二人衣影如箭,电光般穿梭于军营内,在六军战士们毫无觉察之下,封无痕已纵身一跃,挟着禁凌雪一同落在了马棚内一匹棕毛战马的背上。
待二人身形坐稳后,只听封无痕清啸一声,扬鞭在马臀上狠力一抽,那马儿痛嘶一声,当即扬蹄而起,从马棚内飞驰而出。
“什么人?!”那边巡逻的士兵们听见了响动,登时发出一声厉叱,纷纷执刀握枪,朝此包抄而来。
禁凌雪闻声面色大骇,忙在马背上抓紧了封无痕的腰,不敢作声。
就见封无痕扬鞭在马棚内四下抽打,那些马儿吃痛,顿时尖嘶声不绝,很快便冲破了竹草编制成的马棚,纵蹄朝四面八方飞奔涌出。
那些士兵们闻声赶至时,由于马棚迸裂,马棚边那高高的草垛和裂为千片的马棚轰轰然倾塌,顿时将那些士兵们埋了个横七竖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