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舒口气,乐无异又朝着紧闭的大门跪下,郑重拜了拜,朗声道:“师父,弟子要走了。我将往西域去,一边修习您传给我的偃术,一边造福捐毒的遗民,也帮助大哥建立商队。师父在天有灵,还请多多提点开示。”
说完,乐无异起身,看向四下里漆黑的静水湖,然后将目光调向高高的日晷,跟着移动到静静的屋舍上,滑过窗棂,穿越檐下跳动的火焰,最后停驻在紧闭的门扉上。
“师父,弟子心中还有千言万语,可是……若此刻就讲,未免太早了。弟子斗胆,想和您约定三年之期,三年后,若我从西域顺利归来,一定再向您报告这些时日的进益。”
话至此,乐无异再不说什么,抚了抚腰上的偃甲袋,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时,一声翅膀扇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主意。乐无异回过头,惊讶地发现一只偃甲鸟正停在身侧的栏杆上。
“这……”他伸出手去,偃甲鸟不躲不藏,乖乖地落到他手上。
轻抚这只偃甲鸟的头部,乐无异眼眶突然红了,他认出来,这只偃甲鸟,便是在广州放飞的那一只。
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初七被闭锁在坚不可摧大门内,随崩塌的神女墓一并消逝于眼前。在广州明月皎皎,波光粼粼的深夜里,他放飞了那只偃甲鸟——那是当年谢衣送他的偃甲鸟。
“……去吧,去找师父。”
他这样叮嘱它,看它振翅而起,徘徊在明月笼罩的碧波上,跟着越飞越远,再也看不见了。
它真的去找谢衣了,对吗?
飞过千山万水,在谢衣曾停留的万里山河中翩跹而过,穿云度日,永不知疲倦地寻找,追逐。就像乐无异追逐谢衣,追逐他的神秘、强大、仁爱与坚持。
最后,它落下来,停在了谢衣最后居住过的静水湖。
乐无异看着掌心里的偃甲鸟,心头百感交集,双唇轻颤,悄声对它道:“你已经找到师父了,是吗?”
偃甲鸟不语,静静停在他手中,就像许多年前第一次与他稚嫩的小手相触时那样安静,乖巧。
乐无异深吸口气,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逼回去。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己又见到了它,将它捧在掌心里,就像许多年前的长安城,在那个静谧的街角,哭泣的懵懂孩童遇到了一生中的导师。
能够在它灵力耗尽前于这里再次相见,时光似乎偷偷调转了方向,过去与未来同时停在乐无异的掌心里。
他们都在寻找谢衣,并同样将最后的目标定在了静水湖。
它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们都回到了这里,回到谢衣所在的地方。
师父就在这里,即便他已殒身巫山,他的灵魂依然在这里,指引着乐无异,从过去到现在,直到久远的未来。
“跟我走吧。”乐无异将偃甲鸟举到眼前,轻声道:“我们一起到西域去,你看着我,就像师父还在鞭策我一样,我有好多好多东西要向师父学习……”
偃甲鸟依然沉默,乐无异将它郑重收起,最后看了静水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徒弟远走,谢衣还沉浸在这一场别样的重逢中,欣慰而伤感。他呆呆看着乐无异的身形逐渐变小,最后全然消失,才长叹口气,闭上双眼。
沈夜站在他身旁,扶着他肩,安慰地拍了拍。
“呵……”谢衣摇摇头,嘴角露出笑意,伸手盖在沈夜手上,“无异长大了。”
“嗯。”
“他要去西域……”谢衣低声道:“西域,也很好。”
“嗯。”沈夜运转法力,将偃术和法术都收起,四下里又恢复了乐无异到来之前的宁静。
“师尊对此怎么看?”谢衣询问他的意见。
“是好事。”沈夜想了想,带谢衣回房,道:“他还太年轻,太稚嫩,接下来的事恐怕不是他能应付的,远走西域,倒也不失为避祸的法子。”
“……是说魔域的动向?”略一思索,谢衣已明白沈夜所言为何。
“嗯。”沈夜也不瞒他,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