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路边的一个窝棚里,哭哭啼啼的女人正在给浑身恶臭的丈夫喂水。水装在一个破碗里,显然并不算干净。
“再看这样的,若是你不让衙役通知,他们都会依着往日的习惯这么喝水。十个有十个半会腹泻痢疾,到死。”
余绽的音量丝毫没有放低。
那哭泣的女子听见了,顿时脸色大变,手一颤,碗里的水泼了出来,猛地回头看着余绽,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说什么!?”
余绽平静地直视她的双眼:“你们这边灾后,水里都是脏东西。若是不煮开就给他喝下去,那些脏东西就会完全破坏掉他已经脆弱不堪的肠胃。那他就死定了。”
虽然紧张,但女子立即便抓住了重点:“煮开了就没事了?”
余绽意外地看着她露出一丝微笑,点头:“正是。你很聪明。”说着,偏头想了想,走了过去,伸手从怀里掏了一块手帕出来。
“四小娘子,您先……”吴夔连忙拦住她。
余绽也迟疑了一瞬,转向那女子:“我是大夫。但我不能一个一个看过去,我得先帮吴县令把大局稳好。但我先遇到了你和你丈夫,我便顺便先给他看一眼。若是你叫喊起来,我怕就走不了了。你明白吗?”
女子又惊又喜,眼泪哗地又掉了下来,咬着嘴唇猛点头,一声都不出。
“你很好。家里其他人呢?”余绽对这女子十分满意,立即便蹲了下来,一边问话,一边把帕子铺在那男子的手腕上,给她丈夫听脉。
女子竭力平静,声音微颤道:“公公婆婆都被大水冲走了……家里长女已经嫁人,还不知道怎样……小儿,小儿……”说着,女子忍不住抬手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扑簌簌地落,“小儿被邻居从水中救起,可现在,也找不到了……”
“给我看看你丈夫的小腿和脚。”余绽仔细地将手帕叠起,塞进袖筒。
女子连忙把男子的裤管卷起。
余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时,确定下来:“你丈夫是在水下被水蛭吸血过多。这时候昏睡并不算是坏事。家里还有干净的吃食么?”
“有有有!吴县令让人给我们大家都分了吃食!”女子抹了一把眼泪,感激地抬头看了吴夔一眼。
“那就好。”余绽起身,问那女子:“你贵姓?”
女子忙也跟着站起来,叉手欠身:“民妇夫家姓杜。”
“杜阿嫂,接下来我和吴县令会约束大家都要把水煮开了再喝。”余绽有意顿了顿。
那杜嫂见机极快,接口便道:“民妇定会劝说邻居们照着官府们说的话办!”
余绽笑着点点头,转身与吴夔一起走开。
看得目泛异彩的吴夔不由得低声赞道:“小娘子真是好眼光、好急智!听见那杜嫂哭泣中尚有理智直接问是否煮开水再饮便无妨,就能判定她会成为咱们推广此事的助力!”
“病患等人都需要隔离开来。”余绽无视了他的恭维,简单直接再提一条。
吴夔连连点头。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要改……”
余绽指着身边的各种事情,毫不客气地一一点出来。
吴夔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如获至宝,还怕自己记不住,连忙又叫了一个记性好的衙役叫穆瑞的:“你好好听着,别的别管,把四小娘子说的都记下来,就记你一大功!”
穆瑞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悄声问吴夔:“县令大人,这位小娘子是京城哪家太医的家里人吧?”
不是杏林世家,从哪里得来这些防疫病、治疫病的本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