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一个人,本该在竹椅上的阿爸也不见了。
景昀的头还有些发疼,一把拉开屋门跑了出去。清晨的阳光还很清冷,照在大地上一片萧瑟之感。
远处带着浅浅的雾气,对门一位老太太正端着一盆水往外倒。
哗啦——
那声音拍打在地面上,竟是让人心惊肉跳。
“婆婆!”景昀颤着声音喊,“有看到我阿爸吗?”
“祭师?”婆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早上是有人过去了,不过我没仔细看。”
景昀顿时朝屋外冲了出去。
一大早的路上没什么人,和世人也起得很早,正打算去景昀家看看,想着该换药了,就见小家伙一脸无人色地跑了过来。
“景昀?”和世人喊道:“慢着点,你的腿……”
他话没说完,景昀已经跑过他的屋前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嘿。跑得还挺快。”和世人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又皱起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赶紧丢了手里的东西跟着追了过去。
景昀跑得呼呼直喘,他不需要任何人给自己指示,他只是凭着直觉往一个地方跑去——上一世父亲被砸断了脚的地方。
绕过小路,翻过小山坡,远离了平日父亲采药的线路,他跑进了山里猎人习惯埋陷阱的地方。
刚绕过一颗大树,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景昀的脚一下停了,他的心脏鼓噪得要冲破胸腔,手指紧紧拽住了袖口,一步一步,绕过大树看向前方。
一个有半人高凹洞的地方,里头有猎人的陷阱。陷阱已经被触动了,用来掐住黑熊腿的铁齿关上了,里头却不是黑熊的腿,而是一条人腿。
凹洞里还滚着一颗石头,半压在男人一条手臂上,血顺着他的身子下方流了一地。
“……呕……”景昀猛然转过身,吐了出来。
和世人气喘吁吁赶到时,就看见景昀背对陷阱蹲着,一边吐一边哭得鼻涕横流,那样子狼狈不堪,任谁看了也是不忍心。
和世人瞧清楚了里头是谁,压下心头震惊,一把将景昀抱了起来,压着他的脑袋埋在自己肩膀里,心里想着:这让孩子看见了,以后阴影该多大?真是造孽啊。
他对景家接触不多,除了觉得景昀很可爱,对其他人自然没有太大感情。只是猛然撞见也不禁觉得震惊,转身就朝林子外跑,匆忙去叫人来。
这一上午是人仰马翻,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噩耗。
长老们也赶来了,被众人抬回家的景冥在曲闲之和和世人的救治下终于还是没挺过来,曲闲之走到门外,院子里龙翎陪景昀站着,两人都没进屋里。
曲闲之沉默了一下,“族长,在下无能为力。”
龙翎眉头一抽,看向景昀。
景昀在那一通哭和吐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他脸色还有些白,头发和衣服也很乱,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听到曲闲之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龙翎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摸了摸那毫无生气的小脑袋,小声道:“节哀。”
景昀闭上眼,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他站在这里吹冷风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
昨晚上昏迷之后做得那些怪梦,要么是自己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因为当年年纪太小,哪怕听到什么也是无法理解的;要么就是自己的能力,看到了过去的事。
无论是哪一个,总之都和自己的能力撇不开关系,记忆也好,不是记忆也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阿妈心里是带着怨恨的,阿爸为了复兴祭师一族,就算牺牲自己也无所谓,可阿妈并不愿意。对阿爸做下了承诺不能告诉自己真相,所以在知道景冥活不了的时候,选择将景昀当做“对方派来的和孩子长得一样的人”,在不违背诺言的情况下,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景昀想起自己问阿爸“他们是谁?我要报仇。”而阿爸回答的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