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部落就是这些部落之一,行脚商常来往于他们的部落之中,因为他们的木雕制品、每到三月才出产的点心和繁复多样的布料最是出色,并因代代为之,算是老手艺人了。
有些布料因深受大族长的夫人们喜欢,弥部落也落了不少好处。只是部落终归比不得大族,偶尔也得仰赖大族施舍,尤其当天灾发生时,部落的弱势就会暴露无遗了。
所以哪怕娩画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却依然谨遵父亲教导,表现出了十足的礼仪和风范,对老合作搭档展示了绝对的友好。加上祭师景冥在场,她更加谨慎了几分。
“按理说狼族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快到白露了,白露之后的一个月内是狼族每年固定的‘收获季’。他们要忙着办庆典、封赏一年来辛苦劳作的族人,还有狼族祭师的巡游礼。”娩画摇头道:“父亲和我都认为这只是那位行脚商人听来的谣言。”
弦长老摇头,“无风不起浪,好端端地如何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呢?”
娩画想了想,“或许是那位行脚商人被谁收买了,故意传谣。”
弦长老挑眉,看向其他几位长老,他没说话,那意思却不言而喻——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意长老向来小心谨慎,他本就是个喜欢多想的人,此番自然不认同弥长和娩画公主太过草率的认定,摸着长长胡子摇头道:“我看不见得,谁那么无聊要收买人心造谣?就算是造谣吧,咱们来想想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有什么好处吗?”
娩画被问住了,低着头看着地,眉头蹙着。
龙翎扫视了一圈众人,一边拉着景昀将他往旁边木椅上引,一边说:“我和弦长老想的一样,同时我也认同娩画公主的话。”
其他人顿时看向他。
景昀心里也有了计较,他估计龙翎和自己想的一样,于是认真听着。
龙翎道:“狼族恐怕真的有扩张领土的想法,不过可能不是立刻动手。弥部落靠近下游水源,比起总是需要从行脚商人处购水,或者走很远的路绕过弥部落去打水,哪一样都不是划算的事。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从狼族城内打通一条贯穿弥部落的水渠,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每年的旱灾了。”
景昀心里赞同,面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景冥看了龙翎一眼,说:“几位长老和我也如是想,那么咱们可以认定这不是什么谣言,而是狼族有意放出风声了,可族长说娩画公主所说也没有错,是什么意思呢?”
龙翎不疾不徐道:“试问,若是虎族此时突然放出话说要攻打我们,几位会怎么想?”
景冥一愣,“定然是举全族之力抗争到底。”
龙翎点点头,又看其他人。
弦长老半眯着眼,摸了摸胡须,慢吞吞道:“虎族想吃掉龙族,我恐怕狼族和鹰族不会答应。只要我们找准时机前去求援,定然会获得帮助。”
当年若不是虎族一声不吭突然袭击,龙城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了。
龙翎点点头,目光落到似乎一直在发呆的景昀身上。
“景昀,你怎么想?”
景昀抬眸,见其他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道:“狼族和鹰族不会让虎族一家独大,但……我们若要求援恐怕也讨不到好处,狼族狡诈,定然会趁机狮子大开口。依景昀看,比起坐以待毙,我们率先反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好?”
龙翎皱眉,“前半截还说得像那么回事,后半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往人家坑里跳吗?”
景昀扬起笑容,吐了吐舌头。
龙翎拿他简直没辙,收回视线道:“祭师和弦长老说得都有道理,尤其祭师一句话虽然看似简单,有心之人听来却别有意味。”
景冥挑眉,“哦?”了一声。
“当突然得知自己的家园将逢变故,我想大家心头升起的必然是愤怒,恐慌反而还在之后。这时候就算狼族打得下来,也定然会遭受一定的损失,我相信弥部落不会束手就擒。”
他看向娩画,娩画很肯定地点头,“几千年来我们一直独立于外,不受任何大族管辖,今天是这样,明天是这样,未来也会一直是。”
龙翎点头,“弥部落虽擅长手工制品,部落的勇士也不见得会输给狼族。反而因为长期雕刻等原因,他们的手臂肌肉和力量是非常发达的,论弓箭射程和枪法指不定还在狼族之上。若是消耗战,狼族即使会赢,却也得不了多少便宜。可若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各地的行脚商人,让他们有意识地去给弥部落放放风呢?”
景昀心里暗暗点头。
龙翎和自己果然想得一样,比起突然遭遇的变故,温水煮青蛙显然是更好的办法。狼族和弥部落相聚不远,两者之间也一直有生意往来。
若是有意放出消息,而这消息却无法肯定来源和真假,就如同弥长这一次做得一样,虽觉怪异,却觉得狼族不可能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并没有多计较。
只是弥长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打发闺女送来一封信给老熟人们,否则狼族的计谋可能真的会成功。
景昀想到此,就听龙翎道:“待两边商人往来之时,狼族提高购买价格,又有意释放友好,这期间只要狼族寻得一些机会帮上弥部落几把,再奉送一些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好福利,没有谁不愿意过上更好的日子的。狼族的族人们只要故意传达出‘就算有一天和部落合二为一,彼此也并不会有所改变,相反还能过得更好’的思想,娩画公主,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持续上三年五载之后,你们习惯了这种‘友好’之后,当狼族族长堂堂正正找你们和谈时,你们还会反抗吗?”
娩画顿时愣了,因为她竟然无法确定这样的事是否真的会发生。
小公主的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