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的双唇不住颤抖:“说!二弟……你爹究竟怎么了?!”
“父亲……”种洌抽噎着,近四十岁的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父亲在太原城外战死了!”
“……是吗?连二弟也不在了?”没听到噩耗之前,种师道的身子都在抖着,但听到噩耗之后,声音却变得异常的平静“你堂伯【种朴】也是死在战场上,种家的男儿有一半都是战殁。你爹能马革裹尸,总比你伯祖子正公【种谔】壮志未酬、病死于床榻上要好!”
迫着侄儿站起身,种师道问道:“究竟是怎么败的!?”
种洌擦着眼泪,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跟着种洌回来的那名阴阳脸的军官,这时上前一步。
种师道目光一动:“你是端孺【种师中字】麾下?”
军官抱拳行礼:“末将在经略相公【注2】麾下已有三年多了,今次打太原,末将是为先锋官……”
“究竟是怎么败的!”种师道无意听他自我介绍,催问道当时的战情。
“禀少保经略相公自奉军令北上,一战攻破阳凉北关五天就带着全军打到太原城下。当时太原城的西面城墙刚刚被金人打破,还没有被修好,只被城内守军用了些木石堵上,经略便想打下太原城,以封死金狗后路。
谁知城内守得极为严密整整攻了三天,方才攻入城内。只是城破后狗留下守兵还不肯投降,反在城中据屋而守略派了三千人连夜清剿,末将也在其想着辛苦上一夜将城内打扫干净费一个白天将城防修补起来,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等着金狗回师了。
可谁也没料到,就是那一夜,快天亮的时候,金狗的铁骑就赶回来了。末将在城里就听到城外满山遍野的喊杀声……”
“等等!”种师道突然打断军官的叙述,他惊怒道,“难道你家经略没有派人去收复榆次?太原城
榆次县是金人回返的必经之路,如果在那里放下一么可能会被人杀到身后还不知晓?打了多少年仗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派了!”军官忙为自己的主帅叫屈,“经略相公派了兵了!当时经略相公还到敌军先派快马回报,然后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回来。整整一千兵……由姚经略的部将焦安节【注3】领着……”
“怎么派得他?!”种师道跌脚叫道,“焦安节虽是姚古的亲信爱将,但他却不是个有胆略的将帅。榆次是金人援军必经之路,必得遣一名有决断、敢硬战的将领去攻打并驻守,如何能让焦安节那个庸夫……”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嘴,种师中的理由他也能想得到。
又是争功!
种、姚两家并为‘西巨室,两家子弟各不相下’,前时姚平仲不听他的军令,前去夜袭宗翰便是为了争功。种师中遣焦安节去榆次县,大约也是不想让姚古的部下拿到收复太原的功劳。
‘自食其果啊!’种师道只想气。恐怕种师中也没想到,焦安节如此无能,榆次西侧虽有可通人马绕行的平原,但金人的援军少说也有三四千骑兵。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二三十里外就该发现了,他竟然还能将他们漏过去。
种师道无的摇了摇头:“你继续说罢!”
“末将时陷在太原城中,听到城外来了援军,城里的金狗就像发了疯似的冲过来对砍,等末将好不容易从北门杀出来,避过金狗骑兵赶到南面的蒙山时,已经都到午时了。那时经略相公已经……”
军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抽噎着继续说道:“末将后来抓了一个逃兵细问当时虽说金狗来的突兀,左右军的营地都被挑了,但经略相公还是将中军的队伍整了起来,向南面且战且走。从卯时一直杀到巳时,一直退到蒙山脚下。金狗的骑兵被神臂弓射死无数,但那时候,下面的兵看到射声赏一直不发下来,都不想再打了,一下全散了,就剩经略相公身边的亲兵一起死战……最后后……”
军官说不下去了。依大宋军中惯例,一步军列阵发射神臂弓,每射一轮该有一轮的赏赐。而从卯时射到巳时,至少射出上百轮了,但赏赐却不见踪影。若其时战局占优,说不定士兵们还能坚持下去,但当时是左右军皆败,只剩中军孤军作战,再没有赏赐来激励难怪会军心涣散。
“这是吾之过啊……”种师道悲,若是他没有将二弟手下的精兵分走,没有让二弟只带着一群由杂兵组成的队伍北上,太原之战绝不是如今的结果,就算是败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如今是谁领军守着阳凉关?”
“是小姚将军。”
“姚平仲?!”种师道皱眉,从洛阳追击宗翰时,姚平仲不顾他的严令,趁夜突袭金军,没想到打个大败,折了三千人马。姚平仲回来后无脸见人向姚古请命后,领军转去支援种师中想到正让他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