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了两口饭,帐外隐隐传来人声。守在帐外的一个小宦官掀帘进来,“大王,派去南面的杨嗣明将军回来了。”
李乾德闻言便停箸不食,用丝巾擦了擦嘴:“唤他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急切。杨嗣明于三天前被派去清化南方的安、茶虏二州征粮,今日回来,不知能不能带回什么好消息。
小宦官领命出帐,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将领快步走了进来。在帐中跪下行礼如仪。
“杨卿平身!”待杨嗣明叩拜之后。李乾德连忙问道:“安、茶虏有粮否?”
杨嗣明轻轻摇头:“禀大王。安、茶虏并无多余粮草,今年的贡赋又在一个月前送进清化城中。能带来地加起来也不过三百石,却都带回来了。”
“三百石?还不够一天的份!”李乾德闭眼叹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手挥了挥,“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杨嗣明拜后离帐,李乾德挺直地脊背一下垮了下来,老态毕露。自五天前起,胥浦渡的囤积的存粮被一把火烧尽,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的苍老了下去,原本半黑的头发。现在全白了。若不是用乌纱巾遮掩,下面的兵将见了定会惊到。
他悔恨无比,若是当初没有听信黎伯玉那个叛贼的谗言,哪会有今日之事。若不出兵,他现在还在升龙府中。享受着美酒佳肴,全不用担心下面的士卒会因无粮而做反。现在五万大军坐困死地。进退不得,就算三万清化百姓被赶出了营帐,但下面士卒的口粮仍已经缩减到定额地三成。按着个速度,再有两日,军粮便要吃尽,届时怕是连刀枪都举不动了,就算清化城中地敌军不来攻击,自家的人马也肯定会不战自溃。
他拿起筷子,看着盘中的那丁点饭菜,心头一阵火起。抬手把食盘掀在了地上。躲在帐中角落里的两个宦官见了。忙上来收拾。这时,从帐外远远的又传来一阵喧噪。
“去看看出了何事?”他命令道。
一个宦官领命出帐。但马上他就又冲了回来,“大……大王,东寨乱了!”
半个时辰后。
主寨大帐中,十几个将领在列。李乾德坐于中央主位上,阴沉着脸,几十年地积威之下,所有人皆噤若寒蝉。
“不过百多石粮草,就动起了刀枪。怎么对着城里贼寇不见如此卖力?”李乾德阴阴说着。他心中确是大恨,驻守东寨的两部人马,各有千人,今日刚刚送去百石粮食,两方就争抢了起来,刀枪之下,死伤百余。虽然伤亡不多,但仇怨便结下了,而且有了起头地,接下来其他各部会为了一点口粮分配起多少纷争,不用多想也能猜道。
东寨的两个将领连连叩首谢罪,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他们深知李乾德的性格,越是辩解,下场越惨,还不如老实认罪,正常情况下还能得到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乾德厌恶的看着磕头虫一般的两个将领,他俩再谢罪也是无用,现在若不杀鸡儆猴,严肃军纪,过得两日,他的中军都会为了一点点口粮火并起来。“御下不严,纵兵行凶,拖出去,军法行事。”
两个将领一愣,连忙高呼求饶,几个金吾卫却不管不顾,领了旨,便把两人横拖竖拽的强拉了出去,求饶惨呼之声渐传渐远,但很快便嘎然而止。
在静得一根针都能听见的营帐中,李乾德问道:“事已至此,众卿可有良策?”
一个年轻点地将领抱拳出列:“为今之计,只有一鼓作气,攻下清化。就算城中存粮被贼人烧去,但只要占了清化,再无心腹之忧,便可以把大军按都伍分去各乡各村就食。而清化城中地贼寇一去,南桑河的水贼在陆上再无根基,又没有支援,必然也会退去。”
李乾德摇头:“可有他策?”
他对手下兵将已全无信心。当得知后路粮道被断后,五日来,攻城日夜未停,但攻上城头地次数聊聊无几,而从北门豁口虽可顺利入城,但进城后的队伍便再无消息,能逃回来的十中无一。那段城墙上的缺口,就如饕餮的巨口,把近万交趾精兵全吞了下去,连个嗝都没打。
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敢再徒耗兵将。莫说不可能夺回城池,就算夺得回,届时伤亡惨重的军卒,如何再与江面上横行的水贼相争——要说他们会自行退去,李乾德怎么也不会信的。
另外一个老将出列:“大王!既然粮草不济,战事不利,也只能先退兵再说。”
“向哪里退?安还是茶虏?”李乾德厉声问着。交趾南境,除了清化,其余二州,城垣狭小,又无粮草,都难以驻屯大军。而且有清化、南桑河隔绝南北,只要有半月音讯不通,升龙府中定然生乱。他可不想自己的位子被别人坐上。
战、走二策被否,摆着交趾人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一人出列,他没穿甲胄,是个随行的文官:“大王,即不能战,又不能退,还是谈和罢!昔年汉高祖也有白登之围,眼下战局不利,也只能先让一让,日后再做计较。“谈和?”赵瑜对着被派进城来交涉的使者笑道:“可以啊!只要你们赔偿了我东海的损失就行!”
使者低头:“当初是有奸人挑拨,吾王误信谗言,故而伤了贵方的商队。只要大王愿退兵,我大越愿十倍以偿。”
赵瑜冷笑:“若论身家,我可比你家大王要富上二十倍。我要你财物作甚?”
“当初动手攻打驿馆的几个将佐除了一人战死,其余皆在帐下待罪。只要大王应下,我家愿奉上这几人的首级。以消贵方之怒。”
赵瑜仍是冷笑:“我要几个脑袋干什么?吃不得,又用不得。”
那官员迟疑了一下,又道:“曾闻贵方缺乏人手,我家愿献上三千精壮,以供大王驱使。”
赵瑜笑道:“哪儿来的,要是你家大王说等回到升龙府后,过些日子再送来,那我可不会信。”
“是原清化城的百姓。他们虽然被赶出营帐,但大半仍留在附近。只要大王同意,我家愿派兵把他们驱去北港,让贵方的船只运走。”
赵瑜眼皮跳了一下,他可没想到李乾德那么不要脸皮,连治下的百姓都说送就送:“那要多少时间?你家大王撑得住吗?”
“我军中粮草充足,就算粮道被断,也能支撑数月。唯我家大王心慈,不愿双方再起刀兵,令戍人得出不得归。还望大王以和为贵,弃仇怨,修旧好,以全两家安宁。”
“那也好!只要万名精壮都上了我家的船,我便收兵回国,还了你家的清化城。”赵瑜说道:“不过,我家船少,兼东海离交趾又远,来回转运费时不少,要把人都运走,没有两月做不到。还请你家大王安心少待。”
使者脸色一变,急道:“南桑河上有贵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