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青楠在医生来之前打算去湖边走走,其实他还挺享受现在的。虽然他明白莫鸣说的话是有道理,但也不妨碍他继续耍小性子,要说多生气那还真没有,毕竟他还要指望莫鸣帮他查旧案。
心底更深一层的原因则是席青楠有些恐惧,他近日来与莫鸣接触得太频繁,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以自己往常喜新厌旧的习惯竟然没有觉得腻味,甚至……更动心了。席青楠心里没底,他需要与莫鸣分开几天。
席青楠打算这两天去宅院陪陪爷爷,老人家想他了。
锦阳市靠西南方向有片淡水湖,名为西潭湖,占地面积极大,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区。湖中最大的岛屿被划为游客旅游景点。而这湖中心还有另一座岛,不对外开放,是席家老爷子常年居住的岛,湖心岛早年在还未被开发时便被席家买断,之后更是自行建造搬运房屋和设备,是特意留给席敬之养老的。
席青楠乘船上岛时谁也没提前知会,到屋门口被管家瞧见才露了行踪。管家惊喜交加的同时就要进去告诉老爷子,席青楠赶紧拦住他,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别惊动老人,自己先进去看看。
管家笑得合不拢嘴小声提醒道:“在院儿里。”
在船上的时候席青楠就觉着今儿天气不错,初夏的太阳还至于把人灼伤,湖面的微风更是吹得人心尖儿上都惬意。庭院里一位个头不高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剪子在修理盆栽,老爷子身子骨一直很硬朗,这个背影席青楠自小看过很多年,小时候他还需要仰视,在他心里这是比父亲更伟岸高大的背影。而现在十几年过去,席青楠俯视着老人些许佝偻的背脊,笑着向老人走去。
席敬之刚把一个突出的枝头剪掉,手里的剪刀却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夺了去,老爷子一转身就瞧见他那乖乖宝贝大孙子正笑得见牙不见眼脆生生地冲他喊道:“爷爷。”
“哎哟,楠楠来啦,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席敬之乐呵呵地拉住席青楠,“来,扶我进去歇会儿。”
爷孙两回到屋内,席敬之让管家把茶具和茶叶拿出来,说是要亲自给席青楠沏茶。
“打算回来呆多久啊?老头儿我都要闲得发霉咯。”席敬之一边问一边手法娴熟地开始洗茶。
席青楠就用两只手撑着脑袋乖巧地盯着他,答道:“住几天吧,多陪陪您。”
“行!那回头叫厨房多买点你爱吃的,脑筋很久没活动了,楠楠这两天陪老头我下几盘棋。”席敬之看起来是真的开心,这是把近半个月的笑容都留给席青楠了。
“没问题,您可得让着我点儿。”
席青楠左等右等,见老爷子专心致志沏着茶,只字不提公事,终于忍不住问道:“爷爷您为什么不问我公司的事?”
“有什么可问的,我早就不管啦。”席敬之把茶杯递给席青楠,让他赶紧喝,“凉了不好喝。”
席青楠之所以来这趟,除了陪陪老人家以外,还是想来解释他工作的事,其实家里的那些事儿,老爷子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看得明白。别看席敬之年龄大了,但他脑子可没不清醒,分得清孰轻孰重。
整个席家,对于席青楠不管集团公司跑去干法医这件事其实暗地里都是喜闻乐见烧高香的,除了席远山外,最难过寒心的人应该就属席敬之。老爷子早年一心想把事业传给孙儿,让他继承家业传宗接代。但自从席青楠出国以后,家里关于他大孙子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都憋着劲儿想夺权争财,而听得最多的便是席青楠的性取向。
虽然席青楠没有向老爷子亲口出柜过,但那以后席敬之便再也不提继承的事儿,他直接用行动告诉了那些人,席青楠是财产继承人,他愿意拿钱做什么,他不会管。
“人啊,活到这份儿上,老天已是待我不薄,我只要儿孙平安健康足矣。”席敬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给席青楠续上,“楠楠有双翅膀,志不在此,我又怎么可能忍心拴住我的宝贝孙儿呢?”
“爷爷,我去当法医确实是有我自己……”
席敬之打断他道:“天高任你飞,掉下来有我给你接着。”
“……”席青楠眼眶微湿,妈妈走了以后,席敬之家是他唯一的避风港,爷爷是他唯一的依靠。而这个依靠即使白发苍苍,也从未动摇过对自己的溺爱,是的,席青楠很清楚,是溺爱。
“过完今年就快八十了,我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日子。”席敬之抚上席青楠的脸,揪了揪道,“楠楠,你实话告诉我,你妈妈的案情,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
席青楠沉默许久,用手抹了下眼角,说道:“爷爷您别瞎说,医生说过您这身体能活到九十九,别想骗我天天来陪您下棋啊。”
“嘿,你这浑小子!”席敬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知道席青楠这是不愿多谈,当然不会继续勉强,“行了,走,去吃饭吧。”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了!席青楠你他妈好狠一男的!莫鸣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握着手机转圈圈。席青楠一直没有回过他消息,仿佛从此人间蒸发,莫鸣一度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在家里毒发身亡了。
这周莫鸣曾经上门去席青楠家里找过人,很显然人并不在家,于是莫鸣越发暴躁,现在队里的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单身的中年男人啊,真可怕。”路一康最近刚破了另一个大案子,心情正好,路过莫鸣办公室的时候摇摇头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