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连睁眼,也已是做不到了。
她所有的意识,似渐渐落往万丈深渊般的黑里。世间的影影绰绰,似那抓不住的流光,一点一点在她的指尖流走。
这是她渴望的解脱,却为何,会这般让她难过。
在即将跌入谷底的那一刻……
她隐隐约约听得他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
望着金黄色的床幔,紫阳以为,此番自己不过又只是去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这久病的羸弱之躯,还是未能死成。
可,待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女子之声时,她才意识到,此事可能并非仅是如此。
她转过脑袋,入眼便是那抹熟悉的娇巧身影,望着她的目光,激动之中满含欣喜。冲着她眉艳生辉的直嚷嚷:“公主,你可总算醒了!”又极为干练的吩咐旁人:“快去告诉皇上。”
平儿?她,不是已然死了吗?那日,国破之时,她与自己一道喝下毒酒殉国。
可最终却是……她死了,照儿死了,自己却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平儿。”紫阳不敢置信的唤道,声音却是虚弱无力的。
“公主可要坐起来?”平儿走近,神色似遇到什么天大喜事般开怀,紫阳却可以看到,她眼中隐隐闪动着的泪光。心中涟漪微动,暖暖似拂过一面春风,嘴角不由漾出淡淡笑意,点了点头。
平儿小心翼翼的扶起紫阳,在她腰下垫好软枕。正准备候到一旁,确被紫阳拉住了手,亲切含笑的道:“来,坐下来,同我说说话。”
平儿一愣,倒也没有推辞。稍稍使力回握住,挨着紫阳在床头坐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紫阳问。
“公主从清莱寺回来之后,便就昏睡不醒。平儿还想问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呢?”
紫阳皱眉,低头开始思量。后问:“现今,是何年月?”
“建德四年二月癸丑。公主已睡了三日有余。”
紫阳的眉头,不免更加皱紧。
现今,怎还是建德四年?难道国破是假,所有的一切,皆不过是虚无的梦靥一场。
可滴落在她眉间,他的泪,那般切入肌肤的清凉,真实的烙入她的心底。这,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
建德四年三月,正值风云涌动之际,大岳国分崩离析。可在此关键时刻,大岳国能征善战之猛将——征虏大将军卢炳文,却因谋逆罪被诛。自此之后,其再无可抗敌之大将,燕王直捣南京之时已是指日可待。
这是紫阳脑海中的记忆,而所幸的是,这一切现今还未曾发生。
这一觉醒来,似乎平添了往后两年的记忆。那是烽鼓不息,鹤怨猿啼的一年;是伤春悲秋,柔情似水的另一年。
如果是重生,为何不让自己回到更早一些。那样,或许他与她,会是不一样的关系。
正当她依旧睡下,闭目养神之际。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是照儿。
她嘴角一笑,真好。
“姐姐睡着了。”照林小声问道,生怕吵醒了正睡着的姐姐。
紫阳听得轻轻的脚步声,似有似无的正靠向床边,睁开了眼,便见那个曾在她心目中,永远都是稚气未脱的少年。
还记得那日,燕军兵临紫禁城之时。这个涉世未深的十三岁少年,独当一面的慷慨赴死。明黄黄的宽大衣袍,罩着他单薄的瘦小身影,簌簌的在凄寒的北风中飞扬。第一次,紫阳觉得,照儿长大了。
如果……他会是位有担当的贤明君王。只可惜,上苍不愿给他一次机会。
如今,这可是上苍的怜悯?如果是,她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定不要再看到,自己的弟弟倒在自己面前。她,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失去了。
所以,与他,就注定了,仅仅不过是对立的敌我。此生未曾有过交集,那么再见,便就理所当然的,只是那陌路之人。他,未曾在她心间留下过任何的痕迹,未曾……
照林见紫阳醒着,嘴角不由溢出暖人笑意,亲昵的唤叫一声,“姐姐。”便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
如今的他,还只是个要他照顾的孩子。那么她,一定要把他护得好好的。
“姐姐怎么哭了?”他不解的问,带着些许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