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能让眼泪流出来,已是一种天大的进步。丁辰愿意相信,陆路一定会在某天好起来,就算那需要时间,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夜也是黎明的开始。
“话说回来,我倒是很感谢沈世尧……”丁辰话锋一转,试图摆脱这令人不快的氛围。
好在陆路很配合:“怎么?”
“至少他改写了你六年没和男人接吻的记录!”丁辰嘿嘿地坏笑,“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早忘了。”陆路翻个白眼,“路人甲的吻,干吗要记得。更何况我们不会再见了。”
是的,尽管按沈世尧的说法,他们将还会再见,但在陆路心中,想不想再见一个人,跟谈恋爱时说分手一样,只是一个人的事。她已打定主意,下周一去辞职时,将用过的礼服和项链托付给Cindy转交,这样他们便算是两清。就算她可能会待业一段时间,她也不想让沈世尧给她介绍工作,免得惹上更多麻烦。
吃完宵夜,丁辰叫来代驾送两人回家。陆路租的公寓稍近,所以提前在路口下车。
临带上车门,醉醺醺的丁辰不忘叫住她:“对了,我说来我事务所工作的事,你记得考虑考虑……”
“好。”陆路懒得跟醉鬼较真,决定敷衍她。
哪知道丁辰不依不饶:“你就当我傻,忽悠我吧!我可是很认真的!噢,对了,说了这么多废话,正事倒忘了讲,知道我为什么劝你朝前看吗?咳,因为我今天收到消息,那个人回国了……嗯,别一脸无辜地瞪着我,你知道我说谁呢,是啊,陆亦航那怂蛋躲了那么久,他居然回来了!哎,司机师傅你别开车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从路口到公寓,一共是九百三十五步,而今天,陆路觉得每一步都是虚晃的。
推门,开灯,陆路终于像团棉花般瘫倒在地上。
曾几何时,那个人是她心尖的朱砂痣,她以为自己最后一定会嫁给他。而如今,他竟成了那抹最刺眼的蚊子血,为了将他从自己的生命剜除,她把整颗心都掏了出来。可最后却徒劳地发现,那滴血其实早已融入血脉……而那颗白白被剜掉的心,却再也不会跳了。
陆路慢慢抱紧自己的双腿,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一年,宋阿姨带着他初次走进她家。她坐在二楼旋转楼梯的顶端晃荡着两条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宋、宋亦航。”
“那你进了我们陆家,以后就要跟着我爸爸姓啦。陆亦航,陆亦航,记住了吗?以后你就叫陆亦航。”
那时候,她还是陆家高高在上的公主,没有人会忤逆她,人人都宠爱她。那时候,陆亦航也还不是一剂见血封喉的毒药,他只是继母带来的养子,流着跟所有人不同的陌生血液。
那时候……
但凡回忆前尘往事,莫不是相看已成灰。
周一是个大晴天,陆路定好八点的闹钟,一大早便收拾妥当,拎上沈世尧的礼服和项链,往“恒一国际”去。
一路畅通无阻,除了前台小妹看自己的表情略带花痴外,就连平日爱咋呼的美玲见到自己,也明显收敛许多,只礼貌而节制地喊了声:“Lulu姐早。”
Cindy在办公室里接电话,陆路进去,她只比了个“坐”的手势,又继续跟线上的人通话:“抱歉抱歉,孟澜最近刚接了世朝的代言,同类广告不能再接,您知道我们合同上都是有规定的……”
“好好,明年一定,回头我请您吃饭赔不是了。”
“多谢多谢,我们孟澜今年下半年的新戏也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哎,那好,回头再联系,再见!”
挂掉电话,Cindy这才将眼光放在陆路身上,上下打量她一遍:“你确定考虑好要辞职?”
陆路点头:“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Cindy沉默片刻,似在思考什么,半晌,开口道:“其实也不必非辞职不可,你还可以回企划部工作,放心,不需要和孟澜有直接接触。”
“谢谢Cindy姐好意,不过不用了。”陆路顺势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这是沈先生在戛纳借给我的礼服和首饰,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所以要麻烦Cindy姐您帮我转交给他。”
“你……确定?”Cindy重新将目光投在陆路脸上,点燃一支烟送到嘴边,“可是我昨天接到沈先生的电话,他让我将联系方式给你,让你亲自把东西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