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又坐了会儿,妈妈说,“要不考虑下,你自己生个孩子,我们来带。”渐渐放弃女儿结婚这个念头的老太太说,“你总得考虑养老送终。”
杜应麒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可没心情仔细考虑,只说工作太忙了。
“真没喜欢的?”妈妈老眼不昏花,有神地看着女儿。
牙医拉起被子盖住脸,“不扯这些事儿了,我现在只想着赚钱,自己开诊所。”头顶了挨了妈妈轻轻一栗,一会儿,屋内灯光熄灭,杜应麒探出脑袋重新枕着头,想了会儿生孩子,又想了会儿甘棠,最后脑海就被一张陌生的脸占据,是凤翔。
现实的凤翔和带妆的不同,眼睛更活泛灵动,表情也更丰富。定睛看脑海里的凤翔,杜应麒觉得这张脸越来越熟悉,她不可能忘记的。
陈—凤—翔。杜应麒心里念着这个姓名,翻来覆去后忍不住再摸出手机,凤翔果然没再说话,也许她的这次忽然造访带着鲜明的意愿,让凤翔觉得尴尬了。好在凤翔聪慧,尽量不着痕迹地给双方留了体面。
杜应麒就翻剩下的那几百页聊天记录,恍如隔梦。夜里两点多,已经彻底没有睡意的牙医给手机接上充电线,坐在床头重新看对话记录,手却残了,回到对话页面,不小心按了个符号“?”出去。
凤翔很快回复,“你还没睡呐?”
杜应麒的心被这声关心催麻,过了会儿,牙医问,“我如果去整容,你会考虑吗?”
“我有那么肤浅?”凤翔先吃惊,转念一想,还真有那么点儿。“小杜啊,虽然有时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难讲,但我真的不是全部看脸。”凤翔辩解,但也不说自己大半夜玩手机也因为白天杜应麒在后视镜里的告别模样——挺拔又坚忍,看得凤翔有点儿不忍心。
那你看什么?杜应麒来了精神。
嗯……在不在一个地方生活,有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这个人是不是很好玩儿……还有,有没有酒窝。
这个杜应麒倒是有,还比王梨多一个。除此之外,凤翔没说死,那就有希望。不能急不能急,杜应麒脑子炸开时拿来纸笔写下几十个“不能急”。
夜里三点,牙医平心静气,知道面前就剩下一个问题:如何异地追陈凤翔?
这可为难了。杜应麒好在性格坚韧,“实在不行,我每周末都去开研讨会。”
第16章
陈凤翔不晓得杜应麒每周有空都来宁波和空气“研讨”。只觉得,这人来得次次巧合。
当小兔崽子开始和印秀如胶似漆,而凤翔除了台上剩下个戏搭子,饭搭子就不见了。周末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家闷了会儿,凤翔对q上的小杜说,“想去吃火锅,一个人又不太好意思。”
半小时后家门口就立着个人,精神抖擞的牙医说,“巧啊,我正好在宁波有事儿,一起吃吧。”
牙医像摸透了凤翔的口味,刚瞥一眼鱼丸,杜应麒就从锅里捞出给她。再偷着扫一眼隔壁桌的新奇菜式,杜应麒已经起身去找服务员加菜。凤翔说小杜你们这行业为什么最近总在宁波开研讨会?
“宁波人民热情,宁波老百姓牙不好。”杜应麒陪着缺饭搭子的凤翔吃得热火朝天,顺便透个底儿,她们口腔医院和宁波这边某连锁医院有合作,所以她会经常来参加培训或者会诊,“当然,我来培训人家。”
凤翔点头,“那行,你来了就找姐。”
“那得多麻烦你啊,有时你周末也想好好休息的。”杜应麒说眼下咱们碰面机会多了,不着急。什么时候你休假,也去省城找我玩儿。
话说得风轻云淡,赶来赶去的辛苦杜应麒自己知道,在酒店里盯着q等凤翔召唤时的忐忑也只有她明白。而老家省城的朋友最近聚会都等不到牙医,席间打听她是不是忙着谈恋爱去了,都看向和杜应麒熟悉无比的甘棠。麻醉医酸酸一句,“也许吧,应麒有数的,该公开时自然会公开。”
杜应麒从三月跑到了三伏天,从来没“公开”。从开始的大包小包上路,到周五一下班就带着简单的洗换衣服出门,她已经跑出了节奏感,又体会读大学时每周末回家的感觉。这些日子,她来宁波十次,见了凤翔六次。其中她主动现身一次,凤翔问她两回。
剩下的三次是杜应麒心机满满地在动态上写,“周末又要进修了。”凤翔瞧见,自然约她上家里吃饭。吃完晚上陪凤翔逛逛超市,挑挑衣裳,做做头发。两个人的聚会时间从两小时变成每次五小时,陈凤翔听她吐槽医院里的破事儿,她听陈凤翔骂那兔崽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还喝酒。”
而且,凤翔还蒙在鼓里,说真没想到咱俩的调子在宁波搭上了,说老实话你第一次来开研讨会,我还以为你骗我的。
杜应麒脸蛋一红,不置可否。这回,在伏天的夜晚坐在了台下,终于能近距离地欣赏到凤翔唱戏。听越剧她是门外汉,但想到凤翔说过的“兴趣”,便在闲暇时留意这个戏种,免得接不上话。补习了名家名段不说,还泡在论坛里观摩别人的评价。杜应麒越发觉着,人悲剧的地方是审美能力与自知之明同时具备。
台上的凤翔唱《沉香扇》,“紫袍玉带朝靴移,步丹墀”,因为逃婚顺便中个探花的蔡兰英此时是个俊俏活泼的少年郎。凤翔在路上还问杜应麒知不知道这出戏,牙医当然知道,说这出戏不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