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讲过在拱石城的生活,”她犹豫不决地继续道,“你说你离开了。后来怎么样?你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铎尔摇摇头,似乎很无助的样子。稍后,贝莉丝指了指他的剑鞘。
“你从哪儿搞到这把剑的?它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说。
他抽出那柄苍白如骨的兵器,平端在手中,凝视着它。然后、他抬头望向贝莉丝,再次点了点头,似乎相当满意。
“他们对我既信任,又害怕,多半就是因为它——‘或然之剑’。”他缓慢而精准地划了一道弧线,“我怎么搞到这把剑的?经过漫长的搜寻……还有无穷无尽的研究。其实一切都在《帝国文典》中,只要你懂得如何解读,就能获得所有需要的信息。”他平静地注视着贝莉丝。“包括我的研究工作,包括我学到的技艺。
“鬼首族到达时,将世界撞开一个豁口。他们的着陆,造就了裂隙大陆,而被破坏的不仅仅是地形。
“他们对豁口加以利用。你听说过鬼首族总是‘深挖机会’的说法吧?通常,这是指他们的运气好得出奇,无论多么细微的机会都能抓住。”他缓缓地露出微笑。
“你真以为这就足以控制一片大陆吗?”他说,“甚至控制整个世界?在五百年的时间里掌握绝对的权力?你以为光靠捕捉机会就行了吗?远远不止如此。‘深挖机会’只是一个粗糙的提法。鬼首族真正所做的,根本就是一门严谨的科学。
“概率开采。”
乌瑟歌咏似的引用道,“‘我们扰乱了几率,给这个滞惰的世界带来疤痕,造成严重的创伤与裂隙,最偏远的大陆上留下了一道缺口,向海洋中绵延长达千万里之遥。然而先破后立,失败仍可化为成功。我们发现了丰富的概率资源,并计划予以开采。’
“他们所说的,句句都是确切的实情,”他说,“并非自鸣得意的抽象比喻。他们留下疤痕,造成了世界的裂隙。在此过程中,释放出可供开采的自由能量。这种能量使得他们能重塑事物,在失败的同时获取成功——因为他们开采的是概率。像这样对世界造成严重破坏的灾难,会留下裂痕:新出现的缝隙中,蕴藏着丰富的潜能。
“他们懂得如何在各种可能性中提炼出最佳效果,并以此来塑造世界。每一个行为,都会导致无数种后果。在数万亿种可能性里,有数十亿种或许较为容易发生,数百万种更接近事实,而对我们观察者来说,能估测到的仅有几种——其中之一最后成为现实。
“但鬼首族知道如何提取这些可能的结果,给予它们某种生命,将它们推入现实,加以利用。现实的达成排除了其他可能的存在,而现实的定义同时取决于真实的状况和未曾发生的事件。依靠概率机器的提炼,原本不太可能成真的部分将得到强化,最终成为现实。
“就好像抛硬币,基本上不是正面,就是反面;竖立的结果只是理论上存在而已。但要是将它链接进概率回路,鬼首族便会称其为一枚‘或然率可控的硬币’——即‘或然硬币’。假如我抛出这样一枚硬币,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不管是正面、反面,甚至直立,硬币一旦落地,便再也不可能改变,这叫作‘事实硬币’。在其周围,根据确凿程度不同,根据可能性不同,分布着各种邻接几率——接近真实的机会。它们就像是幽灵,从与现实仅有细微的差别,逐渐过渡到微弱得近乎虚无。正面、反面以及罕见的直立,都有一定的几率,可以通过概率开采转化为事实,也会随着概率域的变迁而减弱。
“这——”铎尔又指了指自己的剑,他知道贝莉丝开始有点儿理解了,“——是一把可以发起或然攻击的剑,即‘或然之剑’。它能传导一种极其罕见的能量,也是概率机器里的一个结点,连接着整个链路。这——”他拍了拍绑在腰间的小袋子。“——就是能量的来源:一部发条引擎。这些,”他又指向镶嵌在自身护甲上的细丝,“用来输送能量。加上这把剑,回路就形成了。当我握住剑柄,即是一副完整的机器。
“一旦发条装置运转起来,我的胳膊和剑就开始开采概率。每次攻击都伴随着上千种不同概率的幽灵之剑,与实体剑同时劈砍下去。”
铎尔归剑入鞘,抬头凝视着漆黑的树冠。
“在幽灵剑当中,有些非常接近实体,有些则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而其威力……也很弱。无数幽灵剑一齐攻击,概率各不相同。
“我研究过所有的格斗术,只要是见过的武器,大多我都能熟练使用,而且就算赤手空拳,我也可以战斗。然而鲜少有人知道,为了使用这把剑,我练就了两种不同的格斗技巧。
“这架引擎……里面的发条装置并没有上紧,也不能随便重新卷绕——其原理没那么简单。
“所以我得节约使用。战斗时,我很少启动‘或然之剑’。多数情况下,只是将它当作一件普通的实体武器:如钻石般坚硬,刃口比打磨的金属更锋利。我的挥击精准无误,每一次进攻都准确地击向目标。这是长年累月练习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