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示,而是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过去,面对着杨光靠坐在办公桌上。杨光看着他走过来,很明显往后退了一小步,几乎要靠在百叶窗上。
于越这回几乎要笑出来,眉心一展冲他扬起下巴:“躲什么躲?这么大的人了!过来,我问你话。”
杨光闻言似乎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照他说的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一米,而于越的坐姿使得他很难得地可以平视他的眼睛。
心跳随着距离的接近而不由自主地加快,杨光紧张得紧紧抿住嘴,眼神也随之游移。
于越见状心想又来了,抬手在他下巴上拨了一下,试图拨正他的眼神:“你在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打你。你这两天一直都这样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今天差点还把手废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结果杨光反而更深地埋下头,一言不发地听着他说,看起来像在乖乖挨训,但于越很清楚他根本没听进去。他于是再度伸手在他下巴上一拨,同时稍稍低下头向他凑过去,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杨光这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抬头却发现于越的脸孔近在眼前,他只要稍稍再往前凑一点就可以亲到他的嘴唇!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而清晰的冲动,像是很久以来逐渐堆积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全都澎湃出来,剧烈地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然后他就真地往前凑过去,在自己和于越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上他的嘴唇!
'杨光从住到我家开始,在我心里就一直是个小孩儿。虽然我对他的态度多少有点对于快的感情转嫁,但是由于他的性格长相都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所以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不仅仅是在带弟弟,更有点像在带儿子。
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在平时的言行举止上都没有太多顾忌,哪怕是知道他喜欢男人之后也没有刻意避讳。因为潜意识里,我始终觉得他还太小,还没有真正理解那些情啊爱的东西,就像他对夏宇的倾慕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对那种生活方式的憧憬,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他还不懂爱情。'
十秒钟,甚至更短的浅吻,杨光却觉得心里喧闹了一个世纪。他回过神的时候于越已经重新直起上身,但是依旧靠坐在办公桌上,脸上看不出表情。
杨光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因为他的整个脑袋到脖子、甚至全身四肢都热得发烫。但他的眼神反而不再游移,却也不敢去看于越的眼睛,而是笔直地盯着他的嘴唇。
那里什么变化也没有——没有他的亲吻留下的痕迹,于越也没有动作。就好像他往水里丢下一粒石子,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他对此茫然失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数着自己的心跳。
许久之后终于听见于越轻舒了一口气,站起来从他面前走过,说了句:“走吧,回家。”听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杨光觉得自己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崩溃,脸上的血色瞬间一扫而空。
当天晚上可能是杨光和于越住在一起以来最为尴尬难熬的一晚,两人从吃饭开始就谁都没有说话。晚饭之后各自回房,杨光早早就关了灯,于越就没去打扰他,打开电脑随意上网逛了一圈。
他有些刻意地想要忽略掉办公室里的那个吻,也不打算跟杨光提起、或是追问什么,因为觉得那不过是小孩子情窦初开的一时冲动。那种青春的涌动往往来得汹涌,同样淡去得也迅速,有的时候冷它一冷他自己就会淡忘了,最终消失无踪。
然而令于越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淡忘之前,先消失的却是杨光——隔天一早他去敲门的时候,杨光已经不在房间,他随身的背包、他来的时候带来的行李都不在,床叠得整整齐齐,就像他没来的时候一样。
于越先是愣住了,接着就担心起来,因为杨光曾经有想不开的前科。他飞快地转身出门打算开车去找,但是刚坐进车里打着火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杨光。于越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接听,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杨光的声音,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情绪低落,听起来时远时近,飘忽而不真实:“越哥,你起床了吗?”
“嗯。”于越应了一声,接着立刻反问:“你在哪儿?”
“我在火车上。”杨光那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就清晰起来,“越哥,你别担心,我没去别的地方……我就是……我回学校了。”
于越提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但很快又有另一种情绪鼓噪起来:“……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
“对不起……我……”
“算了,没事,下回记得就行——路上小心点,早饭吃了吗?”
“吃了,在小区门口买的煎饼。”
“嗯,几点的车,什么时候到?”
“刚上车,八点开的,到学校大概要一点了。”
“那你记得中午在车上买点吃的,到学校给我打电话,我等着。”
于越说完这句话,心中那种莫名鼓噪的情绪才终于平息下去,他把车子熄了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默默等着杨光的回话。
杨光那边却又沉默了一阵,许久之后重新响起,却是一句完全没有关联的表白:“越哥……我喜欢你。”
于越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把听筒举在耳边,直到抽完手里的烟——杨光其实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慌忙挂断了,而于越在等的是自己的回答。
第10章 第九章
杨光在慌忙挂掉电话之后,又过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瘫进座椅里,望向车窗外长长舒了一口气。动车疾驰,窗外景物稍纵即逝,但留下的轨迹却是明晰的,一如他脑海中纷乱了一夜的思绪。
杨光一向想得挺多,但从没有一次是这样彻头彻尾地思考,几乎把他过去的二十三年所有的记忆都翻了出来,最终归结到于越身上——到那个吻,和于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的反应。他觉得十分难堪,但这种难堪跟被拒绝还有不同——拒绝至少还是被正视了,只是不被接受,而于越根本是对此忽略不计。
杨光觉得无地自容,直觉的反应就是离开,再也不看、不想、不联系,就像从前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一样。但当他提着行李到火车站买了车票,装钱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口袋里的那把于越家的钥匙,心里却突然觉得就这样走了很没道理。
就像于越曾经说过的,他并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并且对他做出示爱的举动,这件事本身没有理由促使他离开。何况他连于越究竟是不是要拒绝、会怎么拒绝、为什么拒绝都不知道,就这么跑了也实在太没种,自己想想都不甘心。
所以在上车坐定之后,他犹豫再三还是给于越打了个电话——他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去向,知道自己并非落荒而逃。而当于越通过电话对他表现出惯常的关心、似乎一点都没为那件事产生心理隔阂时,他的心里突然就被某种情绪胀满了。他觉得他必须要让于越知道他喜欢他,明确而清晰地,不容曲解、不容置疑、不容忽视;他觉得他的那个吻太轻、太短暂、太模糊,他应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像于越之前为夏宇的事情教训他时所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