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芳轻声:“你必然经历过比我痛苦一万分的事,才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感情。我是爱你的,无歌。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过去,不管你做过什么人,可我依然会爱你。我对你的爱,不因任何事而改变。”
她闭一下眼,挣扎着苦笑:“我落到今日结局,也是因为爱你。我本来很怪你,但是今夜见到你,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也不那么怪你。
“爱本来是没有错的。
“情爱方面,我是一个稚嫩的幼童。而我今日才发现,原来你比我更加像幼童。可惜我要去坐牢了,姜姑娘说,你应当永远消失。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无歌,保重吧。”
如芳温柔地看着他,洗去身上的魔气和戾气后,她再次成为了当初那个胆小孤独的闺房少女。她将孟极放到地上,忍着泪别过头:
“为了我父亲,为了长陵城百姓,我都不能再见你了。”
无歌静静看着她。
他依然是迷茫的,不解的。可他因这凡间女子的爱而难受,痛苦,挣扎,纠结。他本不该为她停留,可他脑海中一遍遍想起她新婚那日,胆小的她弯臂要抱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骗她,她还想抱他。
无歌非常费解。他对女子的认知,要么是芳来岛女修们那样的用男子练功的人,要么是姜采、魔子于说这种强势至极的女子。他也许真的不懂什么情什么爱,但他被姜采炼化入体后,他很多仇恨都被姜采刻意压下,反而是昔日和如芳的些许感情,浮现了出来。
姜采能压下他的魔性煞气,却压不住他没有戾气的那一面。无歌也才知道,原来如芳对他,不是那么无足轻重。
……那么,他执着于见如芳最后一面,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心告诉他他想再见她一面,他的心却不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答案,也许要过几百年、几千年,无歌才能想清楚。但是,如芳一个凡尘女子,她连百年都等不到。
而无歌有预感,他若真的想明白这个答案……也许真的到了他该消失的时候。
他的诞生本就因神魔皆弃,戾气无解。一旦戾气化解,便是他的消亡。
无歌问如芳,眸中如刃一般锋锐无比,扎向她心头:“你真的爱我?无怨无悔?哪怕我把你害到这个地步?”
如芳便再一次想到那一个月的光影。她心间浮起隐秘的快乐,无论如何,她记得他给予她的一个月欢愉。
如芳闭目,豁出去一般:“我爱你,无怨无悔……啊!”
下一刻,孟极跳跃而起,贴向她唇。如芳睁大眼,看到华光闪烁,小猫身体外,幻化出了一个少年虚幻的形象。少年并未闭眼,眼睛依然幽黑如深渊,平静冷漠地吻住她的唇。
月下清霜飞扬,少年乌黑长发拂过她的脸。他分明是虚幻的灵体,但她依然感受到他的温度。
如芳手指颤抖,她颤巍巍地想伸手,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去,碰触不到他。
气息相贴时,一重法术顺着交缠的气息涌入如芳体内。
无歌眉心亮起,威仪浩瀚之声来自言灵术:
“我以世间第一个诞生的魔疫之名,允你千年寿数,赠你修行之灵。此誓立成,天地垂眷,誓起——”
如芳瞪大眼,庞大无比的力量疯狂地涌入她体内。她弄不懂这些是什么,但她隐约知道,大约和修行有关。
伴随着的,是无歌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一点点衰弱的气息。他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亲吻她。如芳承受不住这般力量,晕倒过去……气息混乱要吞并二人时,头顶月光徐徐洒落,抚平那乱起的力量。
孟极跌落在地,哇地吐出一滩血。
无歌用了一半生机,和天道做交易。结束之后,他的气息若有若无,隐约有消失之感。但他知道自己暂时还不会消失……他的戾气、煞气不消,哪怕再虚弱,也不会死。
天道至公,给他永生不死的权利,也带走了他的所有欢愉。
月光下,一女子羸弱地晕倒在地,被苍白明月罩身。雪白小兽在她身边徘徊两圈,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依然不懂这种感情。
但是他给如芳千年寿命……千年之后,他希望自己能够懂。
--
云卷云舒,乌云自远而来。平原空旷辽阔,万里捕风。
张也宁与姜采坐于长长一线天般的笔直悬崖前,上身相靠挨坐崖边,下身悬足,如云衣袍被崖前烈风吹得鼓起。
长风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