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那怪人大笑之声,划空急去,眨眼问消失在夜色中。
她知道师父绝世轻功,决非自己能追得上,心头一阵伤痛,忍不住涌出两行热泪,她忍气吞声,甘心受铁剑书生之命,无非是想分得万年火龟,挽救杨梦寰垂危之命,想不到在捕获火龟之后,竟被人抢劫而去,而这劫去灵龟之人,又是教养她长大的师父……
一阵阵往事,不停地展现脑际,她回想起师父已往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情景,不管她提出什么意见,师父总是一口赞成,从未稍迟过她的心意……
她辉煌的身世,使他们师父与徒弟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复杂,既是师徒,又属主仆……
已往师父对她的百依百顺,何以今宵问遇然不同,而这件事对她是那么的重要!杨梦寰卧病山洞,命悬旦夕,如不得万年火龟疗治,决难挽回他沉重伤势……
她呆呆望着师父的去向出神,绝望的痛苦,催下她滴滴热泪。
黯然伤悲,使她耳目暂失灵敏,忘记了置身何处。
突然间,一只柔软的手掌,抓住了她的玉腕,耳际问同时响起一声幽幽长叹,道:
“那万年火龟既已被人拿走,姑娘守此地,与事亦无补益,夜深露生,咱们也该回去了……”
朱若兰如梦初醒般地嗯了一声,回顾四周,已不见李沧澜等人踪影,那高燃的火堆,都已熄去,幽谷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山风响起阵阵松涛,刚才的那场凶猛搏斗,都已成过眼云烟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拂试去脸上泪痕,缓缓挣脱彭秀苇紧握的右腕,凄凉一笑,道:
“回去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能再活多久了。”
彭秀苇道:“难道除了那万年人龟之外,遍天下就没有能挽救令师兄沉疴的灵药吗?”
朱若兰道:“别说世间尚没有这等灵奇药物,纵然是有,也是来不及了,今宵过后,他至多再能活两天两夜!”
彭秀苇忽然心中一动:“那灵龟被你师父劫走之后,华山两派都立时撤走,史天灏却带着天龙帮中人沿谷而上,看他们行色匆匆,必然另有什么图谋!”
朱若兰精神突然一振,脸上闪掠过一抹笑容,但瞬即又恢复幽伤神色,淡淡地答道:
“他们纵有什么图谋,也不会有补我师兄伤势。”
说完话,缓步向来路走去。
两人步出幽谷,又翻越过几座山,回到了梦寰和霞琳安居的石室。
朱若兰在那矗立黑色岩洞之前,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彭秀苇,道:“承蒙你今宵相助,未若兰甚为感激,原想在得到那灵龟之后,使姑娘恢复昔日容貌,那知事出意外,灵龟遭我师父劫走,他老人家的轻功,已到飞行绝迹之境,我纵然想追,亦难追赶得上。但你今宵相助之恩,我将永远记在心中,日后见到我师父之面,定当求他老人家为姑娘复容,……”彭秀苇淡淡一笑,接道:“二十年寒山隐修,已使我安于眼下面目,姑娘盛情,我这里心领了……”
话至此处,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二十年前,我寄迹江湖间,自认武功非凡,出手狠辣无比,是以,被人称作三手罗刹,自遭史天灏毁容之后,性情转变了不少,隐身深山二十寒暑,这段悠长的岁月中,专心钻研武学。设计暗器,一方面准备复仇之用,一方面还想在江湖逐鹿霸业,那知今宵一睹姑娘武学,顿使我如梦初醒,二十年苦苦研练,只不过在暗器方面小有成就。阴磷雷火箭和七步追魂沙,就歹毒上讲,确是目前武林中最毒的暗器,但这等绝毒之物,又有什么用处,别说遇上姑娘这等人物,就是遇上像华山派八臂神翁那等身手,也将失去效用。今宵我目睹闻公泰施放金丸之技,更使我惶愧无地,我这两种暗器,除了其本身绝毒之外,劲道威势,都难及人万一,手法更是难和人比拟,这使我党出自己本身所学,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因此我想求姑娘……”
朱若兰经颦黛眉,摇摇头答道:“你想跟我学习武功,是也不是?”
彭秀苇叹道:“我不敢存这等奢望,只期望姑娘允把我收留身边,使我能执鞭随镫,心愿已足。”
朱若兰摇摇头,凄凉一笑,道:“眼下连我自己就无法排遣,哪里还能照顾到你……”
彭秀苇笑道:“我不止是仰慕姑娘武学,而且倾慕姑娘风仪。你虽然武功绝世,但江湖间一切经验阅历,却是知道甚少,有我相随,可省去你不少心思,我这话,字字出自肺腑,尚望姑娘不要拒我干千里之外。”
朱若兰察她神色,确出一片真诚,心中暗暗忖道:我必得替她报仇,有此人相助倒是个极好帮手。心念一转,点点头答道:“你既有这等诚心,我也不便峻拒,但一切必得遵从我的命令,不得有丝毫违抗!”
彭秀苇一听朱若兰答允,脸上顿时浮现出欢愉之色,当下屈膝跪倒在地,笑道:
“婢子得蒙姑娘恩收在身侧,今后自当听命姑娘,如果口不应心,必遭天报!”
朱若兰轻声叹道:“你起来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哪里还用你起誓呢。”说罢,缓步进入石室。
这时,天色不过四更过后,石室中仍点燃着一支松油火烛,因那火烛未经修剪,是以光焰很弱,沈霞琳旁榻而坐,一手支颐,呆望着仰躺榻上的梦寰出神。
她脸上毫无悲沧之色,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知她想的什么心事,朱若兰到了她身侧,她仍是毫无所觉。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拂着沈姑娘散披在肩上的秀发,低声叫道:“琳妹妹,琳妹妹……”
沈霞琳如从甜睡中初醒一般,缓缓地抬起脸儿,眨眨眼睛,忽然站起身子,慢慢地把娇躯偎入朱若兰怀中,问道:“黛姊姊,你可捉到那万年人龟吗?”